学习日志2024年7月31日 星期三
文字及整理 | 中霖
三代同堂、千人共学的“道安礼乐生活节”，有些环节经过适当调整，第二天的进展顺畅得多。
我们的工作团队，包括近百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大家来到一个新地方，一起共事，需要有一个适应和磨合的过程。但每次暑期研习营，无论场地条件及配套服务等如何不成熟，但我们的工作伙伴们总能迅速调整状态，克服种种困难，使得每次研习营最终都能顺利完成。
这次少年夸父营有近180人，少年养正营有近200人，加上童蒙营约50位小朋友，每天在一起的午餐就是一个不小的挑战。从昨天开始，童蒙营的孩子午餐改在教室进行，由老师从食堂取餐，然后在教室内分餐；养正营的孩子提前半小时，即12:30开餐；夸父营的孩子仍然于13:30开餐，这样一来，食堂的师傅们压力小了不少，同学们取餐、洗碗的环节也更从容。
而且昨天中午的餐厅“止语”效果好得多，孩子们开始适应安静地就餐。关于“止语”要求的事先告知，和现场及时的提示很重要。孩子们是愿意合作的，包括青春期的孩子，重点是带领的成年人要足够清晰，行动有力，若成人自己的认识还很模糊，临事犹豫不决，就会让孩子无所适从，或者钻空子，和你玩“捉迷藏”的游戏。
夸父营主要有两门课：《大锣鼓》和《英歌舞》；养正营有两门课：《武术》和《新疆歌舞》。经过调整，上午每个大组，只上一门课，下午则与另一大组交换学习内容。每个大组近百人同时上课，教学难度挺高，但我们的导师们都非常优秀，将孩子们带领得很好。尤其是丁爱刚老师，独自一人面对两百位小朋友，不足两天已经将“五步拳”和“十步拳”教完了，8月3日（本周六）一早的“大美成人礼”，养正营的孩子们将展示他们所学的拳脚功夫，为准备“成人”的哥哥姐姐们助兴。
下午，我在宿舍楼处理邮件，听到楼下不停传来清脆的英歌舞锤的敲击声，十分悦耳！孩子们是好学的，关键是他们要了解为什么要学这些，而不是稀里糊涂地被训练。我和孩子们说，潮阳英歌舞、潮州大锣鼓，不只是属于广东的地域性民间文化，它们是华夏正声，代表着悠久、正大的中原文明。学习英歌舞、大锣鼓，不是为了娱乐自我，而是配合神圣的祭祀，故它们不是卖门票的那种表演艺术，而是华夏礼乐生活不可缺失的一部分。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这是“道安礼乐大学”与通常的艺术大学最根本的差别。“道大”传播的是自古以来的中华文化信仰，它不是某种宗教信仰，但超越了所有的宗教信仰，可以成为全人类的终极信仰：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故以集贤鼓乐、英歌舞、大锣鼓为代表的祭祀乐舞，直追我们《诗经·颂》的传统——敬天法祖，感恩天地，感恩先祖，高度地赞美生命！
当然，也有少数同学对学英歌舞、大锣鼓都不感兴趣，那也不用勉强。昨天晨练前，我和孩子们说：成为一个主动的人很重要，来这里学习一定是你主动愿意的，否则效果不会好。故对夸父营学习内容不感兴趣的同学，可以申请转到成人研习营那边，有些工作坊也可能适合你。
我在给同事们的邮件中写道：
“对少年夸父营少数同学的转营要求，我们要认真对待，妥善安排，不要嫌麻烦。同时，与家长做好细致的沟通工作，不要让家长觉得不安，更不要去埋怨孩子。同时，我们要积极思考，如何支持这些被动来到研习营的孩子，譬如给他们提供一间自习教室等。”
藉此，我也梳理了一下，如何与青春期孩子开展“合作”，供同仁们参考：
首先，青春期阶段的孩子即将成人，他们有较强的辨识力，表达也比较直接，故你不要试图去糊弄他，更不要企图去控制他——而这是不少父母对待孩子的方式，也正是因为这种不适当的对待，容易造成冲突。故非常重要的一点，我们要充分肯定孩子的主体，他是可以主动选择的。选择留下来，还是选择离开，要将选择权交给孩子。
教育工作，最基本的能力就是与不同年龄的孩子“合作”。这个“合作”，包括尊重孩子不愿意与你共事的态度。而我们往往自以为是，容易在这个问题上栽跟头。所以我们要全然地向孔子学习，时时提醒自己，要做到“毋意，毋固，毋必，毋我”。我们大概很难如佛陀那样证得“空性”，但我们至少要“悟空”。从“悟空”开始，我们才可以与各个年龄阶段、各种性情的孩子“合作”。
我建议那些真心想投入基础教育的朋友，首先从幼儿园老师做起。因为，在幼儿园的工作，每天就像禅修。幼儿阶段的孩子很少预设，“我执”、“法执”的程度很轻，可以给成年人很多启发，帮助我们回到天真。而那些有一定幼儿教育和小学低年级教学经验的朋友，也不要骄傲，小朋友天生对周围的成人会有信赖，故你的工作难度相对不大；但面对青春期的孩子，若他连父母的话都听不进去了，要想让他对陌生的你立刻产生兴趣和信任，大概很难。故千万不要把自己当回事。在这一点上，我们要向刘森老师学习，刘老讲他不做老师，他愿意一辈子做“学生”。
孩子、家长或周边的朋友，习惯于称呼你一句“老师”，你可千万不要飘飘然，真的以“人师”自居。三人行，必有我师，孔子的谦卑，是让我们时时保持清醒、灵动的榜样。
要想帮助孩子成为真正自主的人，前提是——你是这样一个值得孩子信任和学习的人。而这需要你一辈子的长进。“教育”这项工作之所以令人乐此不疲，就是因为它会给你各种挑战，帮助你不断突破“自我意识”的限定。只有我们能面对“自我意识”，即人类集体意识底层的种种卡点，有勇气揭露它、穿越它，你才敢说：我愿意并有能力“引领孩子清醒的入世”。
晚上，“作宾王家”，在王林海老师主持的文化沙龙，继续“关于今日精神生活的讨论”。在场的朋友提了几个问题，很有代表性，概括如下：一、面对天地自然之美，人们创造的艺术，这两者之间有何关系？二、如何辨明“美”与“丑”？三、关于经典的学习方法，依经解经，运用“理解力”好还是不好，还是不需要思考只需要去“感”？
受“现代人本主义”观念的影响，我们关于“美学”、“美育”有些固有的认知，首先是有“审美者”与“审美对象”的分离。“美”似乎变成了一种抽象的概念，什么是“美”？什么是“丑”？我们心里变得不确定了，越来越依赖博物馆里“导览”系统和美学专家的意见。其实，不需要借助专家，知美知丑，源自天赋的良知，只需“诚其意”则“如恶恶臭，如好好色”。
天地有大美，而人效法之。圣人立象以尽其意。相对于现代人“具象-抽象”的哲学思辨，中国古人更注重“超象”，即《诗品》中所言：“超以象外，得其环中。”而这个需要将眼耳鼻舌身意六门打开，不仅借助于“意根”的“理解力”，而是恢复人人本具的“感通”的能力。
由于人对生命的体悟程度不一，故艺术品有高下之别，是立体的，而不是平面的“美-丑”的对立。而最高明者不离平常，即中庸之道也，极广大而尽精微。由此，我们隐恶扬善，可以行褒贬，明大义，不含混。“格物致知”不是客观分析和逻辑思辨，而是良知的发露，尽性知命之学。
藉阳明四句教，故有：
无美无丑心之体，
有美有丑意之动。
知美知丑是良知，
大美生生是格物。
附：少年夸父营同学&研习营学员的日知录选编
▶ 少年夸父营同学日知录选编
■ 01
今天我在徒步的路上，看见一匹白白的骏马，我的烦恼一下子消失不见了。
■ 02
今天，我们学习了英歌舞和斗锣。这两样我都非常喜欢。斗锣依靠的是你手臂的力量，而英歌舞依靠的是你手指的灵活和你全身的力量。总之，我今天很开心。
■ 03
今天早上的徒步，中午的锣鼓课，下午的英歌舞，就是一个词——自在。早上徒步你只管咔咔地走；锣鼓课你只管咣咣地敲；英歌舞课你只管杠杠地跳。你甚至不需要去考虑动作有没有做对，只需往大了做，往帅了做就对了。
■ 04
今天过得非常充实。上午我们B组第一次练习英歌舞。开幕式时，夸父班草原班的学长们英歌舞跳得真的很帅很飒！我看得激动不已，但轮到自己练时，不禁叫苦连天。练了很长时间都感觉不够流畅，虽然很累，但最后越练越激动，不由感叹它的有趣，以及老师、学长们的厉害（他们的动作很流畅）。
下午的大锣鼓课充满节奏韵律感！到最后，大家也是越打越嗨，哈哈！但对我而言，最有意思的是在课间休息时。站在或躺在草地上，闻麦草的清香，在遮阳的黑棚布下，捕捉风的印迹。或是抓蚂蚱，或是混着豆荚里的草味，吹响童趣声响。这种休闲惬意之感无疑是很美的，能让我从往日紧迫焦虑的学习中放松下来。
橘红色的云朵漂浮在空中。祝明天更好！
■ 05
今天学习的进度很快，英歌舞已经学完了两种锤法，大锣鼓也以惊人的速度学完了《龙摆尾》《相思锣》与《六国封相》。
与同学们相处下来，发现有很多同学不知道来这里是干什么的，因此课上也有不少懒散、无所事事的人。即便如此，但大多数同学还是愿意好好去学的。而在配合老师指导同学练习的过程中，更受益的是自己。那些曾经懵懵懂懂的东西，在一遍遍“枯燥”的重复，更加明晰了。
■ 06
经过适当调整后，整个共学营变得更加顺畅了，也更能体会“礼乐生活节”的用意——成为更主动、更生动的人。读到今天的学习日志，很受鼓舞！从中读到了各位同学们对生命成长这件事，来自心底最纯粹的感受——“生活是可以很美好的，尤其是在当今中国。”十分感动！人人心底，都有个祂啊，只要给予这样的环境、时机，那份生命力就会破土而出。
大锣鼓课上，看着卖力打铜器的同学们，十分的可爱，看着他们眼里被激发出来的兴趣与活力，突然之前心底的那些疙瘩都烟消云散了，心里变得更加开阔与放松。我好像更能体会到“良知与良知对话”这句话的深度。很切实，基于每一个人心底的那份美好，从而去包容，去看见，去转化。我们都是真实长于这一片广袤的大地，蔚蓝的天空，一心世界，同根同源。
■ 07
今天的学习也是热火朝天地进行，不过发生了点变化，就是有同学转营了。看到他们兴奋的讨论新课程，莫名挺开心。来这里，没有“不得不”，只有“我愿意”。要长大，就要有自己的选择，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人生要面临的选择太多了，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永远逃避不了的。“成人”，大概就是清晰坚定的一个选择，它与我们的生命、与我们的良知紧紧贴合，来自于源头的一种动力会推动它前进。我们都有这样的慧命，要对得起！
道安礼乐生活节，来学习最重要的就是“生活”——过礼乐生活，不需要什么条件，也跟成绩成就无关，只是心头的感动，能放空，让天地的美好注入进来。礼乐就是最高明直接的方式。道安天下，礼乐兴邦，世界和平惟此一条路。
▶ 成人研习营学员日知录选编
■ 01
今天下午我们在课室唱侗族大歌时，门口传来和声，原来是夸父班的孩子们来凑热闹。养正营的孩子们也在门口蹲着看。
吴章仕老师邀请夸父班孩子们来唱一唱，孩子们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地上来就唱。五个孩子合唱，不同声部轮流唱、和声，惊艳到了在场的每个同学。孩子们自然流露的歌声，是那么的美好，有一种内在的感动升起！
我们这两天努力地记歌词，每天记，每天忘，觉得好难。看着这些大孩子们自然歌唱的状态，我们也变得越来越放松了。
■ 02
昨天听新疆舞课长的分享，点燃了压埋在心底的属于女生的舞蹈梦想，今天加入课堂，笨笨地学习调服已经略显僵硬的身体。老师教摆动双手上肢的动作，一开始，手不听使唤，像机器般，米热老师说；“像风吹过柳树，枝条轻柔地摆动”，一下子找到感觉，体会柳树浴乎春风的怡然。身体一点点醒来。其间，中医沙龙的杜大夫带着他的学生来观摩，杜大夫也投入地走步摆手，似乎每个细胞都在笑。几个阿姨留下来学习，虽然她们都自称没有学习过，但上手很快，毫不胆怯地跟着年轻人走着五个基本步伐，舞着八个手位。君子陶陶，课室一团生气。
原来舞蹈也是因应着阴阳的天地律动，我们的身体原本是活在这随物赋形的流动韵律中的，是我们的头脑限制了它，打压了它，以为只有少数有天赋的人才会跳舞。今天体会到当头脑的阈限松开，身体开始学习跟随音乐的节奏，谁都可以婆娑起舞。
主课上韦华院长和黄老师对谈千里徒步时说，从孩子的生命状态找到教育的机，哪个生命不向着光走呢？今天和参加成人礼的家庭一起工作，看到不同的生命状态，有的已然走在道上；也有的，醒来了，却被明朗的光吓了一跳，有点瑟缩了，过去的所谓错变成了包袱。君群老师说，谁都有那样一层层剥去旧壳的痛。但醒来了，就不再频频回顾了。走着眼下的路，路在心里。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