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畏浮华迷乱眼,心中自有玉玲珑

圣贤心法理,易学最为真。穷到精微处,自然见宝珍。
——【清】刘一明著《会心集》

最近发现,网上有些民间人士关于时局的评论文章水准很高,而学术界反而比较沉默。于是,与程亚文教授通了个电话。他也感慨,世界格局变化太快,许多人跟不上,学术界不少人还在用旧眼光看世界。

亚文兄前几天在“观察者网”的一篇文章,《这群人看起来极有良心和正义感,却将世界引向又一次灾难》,推荐给大家看了。于是,又找到两篇,一篇是“观察者网”他2021年文章的节选(昨天下午发给大家了),另一篇发表于去年11月,对特朗普第二次就任美国总统的评论。精选如下(如不习惯或没耐心读这类学术文章的朋友,可只读小标题,跳跃着往后读):

程亚文:把美国的孤立主义理解成“只管好它自己”,是大错特错

【来源:观察者网2024-11-13,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程亚文(上海外国语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研究员、博士研究生导师。曾任职于军事科学院战争理论与战略研究部、国务院三峡办)】

在离开白宫时隔四年之后,特朗普将重返椭圆办公室,开始他的第二个四年总统任期。

基于特朗普第一个任期内的表现及竞选期间的言论,全球舆论普遍预计未来美国将进一步强化“美国优先”的保护主义立场,退出自由贸易体系和全球多边主义。这将给世界带来什么样的冲击,对美国自身产生什么样的影响?这些问题正引来高度关注。

1、美国曾在“脱钩”中完成工业化

在特朗普以及他所代表的一些美国人,一再表示出反全球化情绪,意图通过对外实施高关税、设置贸易壁垒、重振制造业来“让美国再次伟大”时,他们可能想到的是美国以往的工业化历史。

19世纪到20世纪前期,被认为是美国奉行“孤立主义”的时期,也正是在这段时期内,美国与当时以英国和欧洲为主推动的全球化潮流若即若离,却成功地从“发展中国家”蜕变成了工业化国家,实现了国家崛起。

衡量一个国家经济开放度的两个重要指标,是关税税率和对外资的态度。给对外贸易设置较低关税和允许外资低门槛进入,意味着较高的经济开放度,反之表明经济开放度较低。崛起时期的美国并不是一个通常所说的开放性经济体,是在相对封闭中发展的。也正是在这一时期,美国完成了从农业经济、农业社会向工业经济、城市社会的现代化转变,崛起成了世界首屈一指的经济大国。

在美国相对封闭的工业化时段,当时的世界却正在经历一轮全球化浪潮,它主要是由英国和欧洲推动,美国对此做出的选择并非是“融入”,而是“隔断”,也就是有选择、有限度地参与全球化,甚至刻意与其保持距离。

整个19世纪,美国都维持了很高的关税水平,这在南北战争结束后的一段时期更是如此。举几个时间点为例,1816年美国的税率为35%、1820年是35%-45%,到了1828年攀升为50%、1875年依旧高达40%~50%、1914年是44%。这期间,1890年通过的《麦金利关税法》(Mckinley Tariff),使得美国成为工业化国家中关税税率最高的国家,也让其面临巨大的外部压力。

最终,美国经济就是在这样铜墙铁壁般的关税保护之下崛起的。实施关税保护、推行促进制造业发展的政策,为美国工商业摆脱英国控制、形成统一的国内市场,创造了条件。随着公路的修建、运河的开凿、汽船的发明,美国国内贸易迅速发展,各州之间建立起密切经济关系,最终超越了对外贸易。

19世纪美国选择隔断型发展和实现经济崛起的另一个重要方面,就是高度重视内需和国内市场,也成功实现了通过培育国内市场和扩大内需实现工业化。

美国在19世纪与当时的全球经济体系保持距离、在政策层面与英国“脱钩”,并在经济思想和知识体系上与英国的自由贸易理论拉开距离,一开始是着眼于“美国特性”,是将美国特殊化,但在当时的美国保护主义者的持续努力下,又逐渐将工业化优先、与国际市场“脱钩”、立足国内市场、技术乐观主义的思想,转化为了具有普遍意义的国家发展知识。

只不过在进入20世纪后,随着美国崛起为世界第一经济大国,继续奉行隔断型战略和关税保护已不利于其海外扩张,美国才放弃了以保护主义为核心的经济学说和政策,转而拥抱起全球市场和自由贸易。

2、“孤立”的另一面:全球扩张

从美国历史来看,以往美国曾经奉行的孤立主义,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在经济上自主发展,与欧洲主导的全球化保持距离,避免在其中永久被边缘化;二是不介入作为世界经济、政治中心的欧洲内部事务,但并非不参与世界其他地方的事务。

通常认为美国的孤立主义理念,最早起于首任总统华盛顿对不要参与欧洲事务的告诫,而其成形则与“门罗宣言”有关。1832年美国总统詹姆斯·门罗(James Monroe)针对欧洲“神圣同盟”干涉美洲革命图谋而发表国情咨文,提出了三个核心原则:反对欧洲列强在美洲建立新的殖民地、反对欧洲列强对已独立的美洲国家的干涉、声明美国不干涉欧洲国家的事务,这经常被称为孤立主义原则。

今天经常有中国人强调中国只适宜“管好自己的事情”、没有能力和资格去管其他,类似的话在当时的美国也不乏有之。1893年,第二届克利夫兰政府的国务卿沃尔特·Q·格雷萨姆(Walter Q. Gresham),就曾提出美国应该“呆在国内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否则,“他们将尽可能快地堕入地狱”。人们往往把美国当时的孤立主义理解为一种外交上的政策选择,但这是片面的,它也同样鲜明体现在经济层面或国家发展战略上的选择——表现为主动“隔断”在当时的全球化潮流之外,这对美国的影响可能更加深远。

然而,当年的美国真的像有人所说的那样曾自绝于外、且对外无求吗?如果真是如此,很难理解的一个事实是:美国何以从刚建国时的13个州,到19世纪末时却扩展到了近50个州?恰恰是在内部混乱和战争的阴影下,美国人开始梦想起领导世界。

从实际的历史发生来看,美国并非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及之后,才想到要在更广大的范围内充实美国梦想、实践美国式的“天定命运”;美国也并非真的以“孤立”为求,它的诸多行动都在告诉人们:世界有它一份。

美国历史学家罗伯特·卡根(Robert Kagan)所著的《危险的国家:美国从起源到20世纪初的世界地位》一书,向人们展现了一个另类美国,这个美国从其诞生时起,就充满了雄心抱负。美国成为全球性领导型国家,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及其后才发生的事情,然而,在美洲这块地域,美国甫一建国即四处扩张,不久就在美洲大陆建立起了领袖地位。1823的“门罗宣言”声称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它的言外之意,是欧洲列强不可再染指美洲大陆,那里是美国人的天下,美洲的事务由美国来管。

美国充当领导型国家,是从美洲开始的,孤立主义其实不过是孤立在欧洲的是非之外,但在美国的家门口,实际上是美洲主义。

当时的美国认为欧洲是奉行君主专制的旧世界,保持着落后的政治文化,而且欧洲国家之间打来打去一片混乱,所以美国不应参与进去蹚欧洲的混水。美洲这边则是新大陆,已经开辟了民主共和的新方向,所建筑起来的是人类文明的“山巅之城”,美国要“保护”整个美洲不受旧大陆的君主专制的污染,要推广美国式的民主自由。

美国孤立于欧洲之外,但不等于孤立于整个世界之外,在美洲这个地盘上,美国是要继续耕耘的,要在那里将美国的标准和价值推而广之。在1904年国会年度演说中,时任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提出了后来被人们所熟知的门罗主义的罗斯福推论:简而言之,既然门罗主义是禁止欧洲人干涉美洲地区事务的原则,美国就有理由抢在外人前面采取行动首先干涉。

美国首任总统华盛顿1796年在其卸任演说中倡导孤立主义,是因为当时美国比较弱小,还不足以与欧洲列强在其他地方抗争。所谓的孤立只是不蹚欧洲的混水,欧洲之外的地方,还是要去蹚的。

19世纪晚期和20世纪前期,美国正在向全球性领导国家转变,其时美国在对外介入问题上,采取了三种方式:向东对欧洲采取避免卷入战争的“我们不介入”的策略;向南对拉丁美洲则采取门罗主义的“你们别介入”的策略;而向西越过太平洋采取门户开放的“我们都介入”的策略。

所以,把美国的孤立主义理解成关起门来管好自己的事情,那是大错特错。在成为全球性大国之前,美国先成为了在美洲的地区性大国,对地区性事务是有发言权和发言意图的,它是美洲国际关系的调解者、地区事务的主要参与者和国际制度设计者。在除欧洲之外的世界其他地方,美国也选择了能介入则介入的政策,并非孤悬于世界之外,而是日益密切主动卷入世界之中。

3、走向孤立主义,还是战略收缩?

当前的特朗普和美国共和党明确表达了对全球化的反对,意图通过19世纪式的关税保护手段重振制造业;同时表示要退出《巴黎气候协定》等国际机制和组织、让盟国分担更多军事支出,不愿再承担诸多国际义务。这些在特朗普第一任期内就曾付诸行动,在他的第二任期内非常可能进一步推进。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特朗普的美国将步入人们通常所理解的“遗世独立”式的孤立主义,原因在于,一是这可能并非特朗普和共和党的本意,二是这可能也无法达成19世纪美国选择孤立主义所产生的类似效果。

当然,以19世纪的美国实际上是孤立主义与帝国主义相杂揉来对照,我们可以从最低层面认为美国可能回归孤立主义,它主要指向三个层面:一是在经济上,退出自由贸易,用高关税重振美国制造业;二是在政治上,放弃多边主义,拒绝承担以往所承担的诸多国际责任;三是在文化和种族上,对外来移民关闭大门,重建新教文化的主体地位,再次明确国家的政治和文化边界。除此之外,美国为自身国家利益和“再次伟大”计,与世界其他地方肯定还会维持或产生新的关联,只是美国介入其中的具体方式会与以往有所不同。

今天的美国的确需要有一些改变。大国往往是在过度扩张中走向崩溃的,最近一个世纪以来,美国经历了“帝国化”过程,一方面是以新自由主义思潮为观念动力,推动了20世纪80年代以来以自由贸易、资本和技术自由流动为特征的全球化;另一方面则是以差序格局下的多边主义,恩威并施推进美国的全球霸权。

服务于全球主义的帝国愿景,美国对内转向“小政府”,经济上进一步实施私有化和放松资本管制,政治制度及与之相关的意识形态是“民主普及”,文化价值观层面是“多元主义”,淡化种族、语言、宗教等方面的差别。

对内对外展现的这种多元性,曾经成为美国的某种“软实力”所在。但它带来的变化和挑战是:一个资本意愿与政治意志不再并进和服务于美国人整体的利益,一个在种族、语言和宗教上不再拥有主体内核的美国出现了,它颠覆了以往所谓的“美国特性”,再次引发“何以成为国家”这个19世纪美国就已面对的问题。进入21世纪后的两场战争,更是严重消耗了美国国力。从多个方面看,美国正在经历“政治失度”,因此,无论对外还是对内都需要“精兵简政”,减少国家支出和消耗。

但是,美国不会就此“退出世界”。19世纪美国在世界体系中还是相对边缘的国家,其孤立主义意在与当时的欧洲经济、政治中心造成一定程度上“隔断”,以保证自身发展、实现国家崛起,而又以后来转变成全球性国家作为其“伟大”的标志。今天的美国早已是世界体系中的中心国家,也只有保持全球影响力才能“再次伟大”,这不是通过“退出世界”能够达成的。

一切皆因利益使然。在近八十年来转向“全球帝国”的过程中,美国已经形成新的相对固化的利益结构,大公司和一部分美国人会从自由贸易、开放市场、多元文化中受益,但也有很多美国人因此受损,它们无法通过同一种意识形态和制度安排来同时满足相互悖反的利益诉求,而必须要达成一定的利益妥协才有可能化解。但从当前情况来看,妥协空间并不存在,这也是当前美国政治极化愈演愈烈的一个关键原因。

然而,如果美国全面退出全球化和对全球公共物品的供给,美国的全球领导地位也将不再,它又将如何重复19世纪的故事呢?在19世纪后期的全球经济体系中,美国虽然处于相对边缘位置,但它具有最大人口规模,也是当时工业化国家中最大的国家性市场,这是它后来顺利“接棒”成为资本主义新积累中心的历史前提。今天的美国已不再是世界最大的国家性市场,也不是最大的实体经济体,当美国选择从资本主义积累中心“退出”时,世界会有耐心等它再次“满血复活”归来吗?

特朗普想像19世纪那样依赖国内市场来重建制造业,恐怕也不可能实现。道理与上类似,现代世界工业发展的基础条件之一是市场,一个国家要想在实体经济上取得优势,不是背靠自身的市场规模足够大,就是开拓足够大的国际市场,当这两方面都不具备时,重振有竞争力的制造业无疑痴人说梦,“让美国再次伟大”也会是无源之水。

我和亚文兄聊到他目前带领的硕士生、博士生,他说大多数状态还好,挺爱学习,毕业大多留在高校工作;也有少数同学状态比较差,总是忧虑毕业之后找工作的事,写论文时无从下手。——这实在是可惜!许多年轻人资质不错,从中学努力读书一直读到硕士、博士,可惜一直没有真正立过志;他们只是将人生规划成百米跨栏比赛,给自己设立了一个又一个阶段性目标,似乎跨越了这些目标,冲到终点,就赢得了人生。

人生之旅,峰回路转,有无限风光,故可以且行且止,从容中道。在今天这个时代,最不应该的就是愁自己的饭碗。今日之中国,物质极大丰富,还怕没饭吃会饿死么?我们不必要像颜回那样,“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把自己搞得苦兮兮的。但颜回最值得我们学习的一点品质,就是接下去的那句话:“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昨晚线上直播,谈到“养福社区”,其实,可以伴随人一生,最重要的莫过于“孔颜之乐”,即“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像姥爷退休生活十六年,用他的人生经验和智慧,和我们一起创办华德福学校,一起建设“辛庄→顺义→如今的冀州玉泽园”等学习型社区,不满足“老有所养”,而是“老有大用”,陪伴、指导年轻人,为晚辈做铺路石,精神多么饱满!

姥爷这个年龄了,如今仍然可以开车从北京到乌鲁木齐,每年入冬开车从北京到海南五指山,日行一千多公里,精神如此矍铄,“养生”的奥秘在哪里?——在“学生”!

马凤山老师的分享也很感人,给大家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们那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但这个大家庭为何如此祥和、美好?——在“养德”!

进德修业,终日乾乾,是不分年龄阶段的呀!因此,短暂的一生,可以活得十分饱满,无怨无悔!今日之中国,机遇无限,年轻人不怕一无所有,不需要多么殷实的家底,就怕自己画地为牢,固步自封。

不禁想起曾经写过一首小诗,记不全了,网上一查,竟然还有,于是再抄录一遍:

九州生气响春雷,

万马蓄势时可待。

我效天公重抖擞,

不拘一格养人材。

——作于2020年12月2日,北京顺义

【寒假夸父班同学日知录选编】

◎今天晚上和父母应约去了之前同学的家中,去的时候同学家还嘱咐带着乐器去,于是在他们家做了简单的成果展示。颇有感触,乐器之学落实到日常的生活当中也就遍在了,因此其不是一个形式,一个分科之学,而是关乎“用心。”

席间和同学向家长们敬酒,真有种志同道合之感。我们都是学“生”,无论是体制内、体制外都能“立信”,都可以格于上下,下学而上达

◎昨天去了南五台。五台佛寺矗立山巅,后有重山,前瞰大川,地势灵绝。最后走到灵应台,灵应台有两层佛阁,下层供奉的是护持大愿的普贤菩萨。上层供奉一览关中大地的释迦摩尼佛。

跪下与如来佛像对视的一刻,脑海中突然现出一句话:“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佛法,即是觉悟众生。那一刻仿佛与宝座上的“佛”合为一体,见天地还是众生,都是见自己,并非这个小小的“我”,而是在我中亦见天地、众生。生命如此开阔,联接上、做成了,才会生生不息。走出佛阁,望着还积着白雪的终南山和阳光普照下的三秦大地,并不在自己之外。

不知为何,几个月来总觉得有个结在心里没有解开。在西安的时间参访各个寺庙道观,感觉很愧对天地诸神。看到今天日志上的一句话很相应:“静下心来,与祂在一起,听听内心深处的声音。”天心放在人心头,本来就是明朗的,让它时时显明。

(中霖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