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常惭愧,头顶有神明

韩江边的晨走

昨天是周一,孩子们在日知录里写道:

■ 01

今天是在潮州学习的第二天。感觉在潮州的这种环境里,整个人都会变得平和许多,而不会有太多外在的贪求。就像黄老师说的那样,“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就是人心与天地万物的交感。无论是自然界的气候、地形,还是人为的美食、口音,当然还有礼乐,都是整个天地的一部分,所以我们才需要去学习它们,去法自然之道,自己才能活得自然

晚上在天台上拍夜景。发现这里和苏州一样,人一下班都开始回家了,没有什么“夜生活”。虽然在家创造不了什么GDP,但这才是生活应有的面貌。和家人在一起,那才是其乐融融,享受天伦之乐。

■ 02

今天继续弹琵琶,开始《画眉跳架》《九回头》,比起昨天更顺手。下午大家还合了一下,琵琶、大软、古筝等齐上阵,虽然很乱,但还是很有气势。

今天时间过得好快,但是我清楚一分一寸的流逝,我清楚我在做什么。

■ 03

早上主课,读到明真学长的文字,虽不曾见过,但见文如见人,有一份郑重、诚恳,何尝不是给我们的鼓舞活出这份生命的大美有何难,就在于敢不敢直面上天。信中的那些“同学们”,不就是如今社会上大部分人的现状吗?天人相隔,不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天命,愿与君同路,去照亮这条回家的路。祝福!

傍晚时分,吹着潮州的凉风,身后是一片橙红的天空,弹着琵琶,享受着这份安定的美好。又回顾了一下这一天热火朝天的学习,平时躁动的一些年纪较小的同学们,也能对自己的乐器全神贯注。主课讲到专注与紧张,专注不等于紧张,乐能帮助我们调中,很精微,调到天赋的良知良能,生命的乐章就是如此动听。

孩子们向老师请教

■ 04

主课上,读了一封明真同学给黄老师写的信。读完之后很是佩服,同时也十分惭愧,我平日的粗钝和不诚。

在生活中,会有很多外在因素影响我,不够成熟的人则会被这些带着跑(就像现在的我),随着习性思考、做事,整个人时常为混沌的状态,没有让良知当家做主。而成熟的人则是在这大千世界的影响中,守住一份明德。不是反对什么东西,而是随顺因缘,无论是好的坏的,只要用良知从容地应对,便是善缘。因此,一个人的成长即是建立根本自信,正如明真所写:“物来,事来,人来;我格,我应,我感。”游刃有余,“以无厚入有间”。

这两天也试着去“放松”,多观照“我”的言行,尽量敏感,发现这样做其实并没有字面上那么紧张,而是很自然,就是“化”在生活中。并不存在“我”与“非我”的差别,就是浑然一体,成全于天地

课堂上

■ 05

今天主课,读了明真同学写给黄老师的信,很受触动。当初在进夸父班之前,在体制内待过一年,那时的我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没有任何“准备”。除了被动地学习,维持成绩,对身边同学的世俗、深重的习气十分愤慨,怀着一腔热血想要去拯救社会,拯救他们,但同时也潜移默化地被影响了。来到夸父班,才接触到了真正的性命之学,明白了每个人不需被拯救,都有个良知可以自觉,而带动他人最好的方式就是自觉,从而觉他。

入世,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有的人绝望、迷失、碰壁,有的人欢喜、坚定、通畅,区别就在于怀着一颗怎样的心。这个世界总有黑白,但若我心光明,如保赤子,世界亦当美好。唯有拥抱!

晨走

■ 06

“大乐与天地同和,大礼与天地同节。和故百物不失,节故祀天祭地。明则有礼乐,幽则有鬼神。如此,则四海之内,合敬同爱矣。”

阳光很好,面对韩江,站在不同地方,俯瞰潮州大地。吹着吹着,太阳就当头照了。大唢呐真不好吹,音是上扬的,气却要沉到肚子下面去。锣鼓少不了唢呐,它就像文乐的领奏,和司鼓互为双雄。旋律从早弹到晚,现在又是灯光与星光相映了。想到明真说这里的时光是“直达”良知的“无尽藏”。的确,这一切是多么值得珍惜啊!

礼乐之大用,从“日用而不知”的众乐乐的体会,到和天地接通。乐中唱叹人间事,承载万物情。是一家事,是政治,是连接化育之关键纽带。这么自然流淌出来,“生命本身就是目的”。都是回来,郑重。

天心本在。

韩江

(日知录告一段落,回到中霖日志)

孩子们每日很投入地学习潮乐,我则抽空去拜访当地的老师傅。前天在王茂标老师的陪同下,去了“方潮盛铜锣厂”参观;昨天下午在郑腾霖老师的陪同下,去见了制鼓的杨文辉师傅

受苏州礼乐乐器研究所的启发,在请教刘森老师意见之后,我们准备在冀州也成立一家礼乐乐器厂,与当地职业高中合作,可以给当地孩子提供更多出路。

在去鼓厂之前,我想得比较简单。以为这么有影响的鼓厂(潮汕地区绝大多数的鼓,都产自这里,而且畅销海外,供不应求),应当是有一定规模,厂房、车间什么的部门清晰,流水作业;没想到,在幽深的小巷里,完全是传统的手工作坊。

铜锣厂现场

杨家制鼓已传承四代。《新快报》曾有报道(发表日期2016年,原标题《杨氏制鼓家传四代 潮州大鼓声声不绝》),现转载如下:

▌ 那布满老茧的双手 拿下海外华侨订单

“刚刚就有马来西亚的客人预订了一批鼓,我们目前正在赶制。” 关爷宫巷深处的杨家作坊,门口的路宽不足两米,近几十年来,周边的景致也没有太大变化。杨家的作坊就在这一间破旧的老屋里,老屋只有一层,附带一个小天井,看起来简单,但屋里堆满了各种制鼓的设备以及半成品的鼓,在简陋的会客室里,杨文辉泡起潮州工夫茶,招待来客。

杨文辉说,杨家因有百年的制鼓工艺沉淀,加上口碑,来定制鼓的客商络绎不绝。他伸出遍布老茧的手告诉记者,鼓是一种纯手工的制品,加上他对出品非常考究,有时候客人要等很久才能提货。曾经有位华侨要预订一批鼓送到海外的唐人街,由于对出品要求非常高,这位华侨亲自走访了不少制鼓作坊,唯独在遇到杨文辉的时候,他一眼看到了杨文辉这双布满老茧的双手,当即拍板,“很多人跟我说得天花乱坠没有用,我相信您这双布满老茧的手,肯定是功夫非常了得的高手!”

每年的端午节和春节前夕,都是卖鼓的旺季,一个月卖出数百个鼓是常事。“一个地区或者村落有新龙舟下水,就需要配备鼓,庙宇的落成也需要配备新鼓,因此近年来鼓的需求不降反升。” 杨文辉说,除了生产潮州大鼓之外,有时候也会按照需求,生产一些其它类型的鼓。“其实制作各种各样的鼓,只要技艺熟了,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他的鼓,我制作出来的同样是精品。”

水牛皮做的鼓面

▌ 匠人老去后辈不足 担心制鼓技艺失传

在手工作坊的附近,杨文辉有着两个储物仓库,“大鼓在制作的时候,物件一定要保持干燥,这样成型之后,才能使用更长的一段时间。” 杨文辉带领记者一行,参观了堆满各式鼓的仓库,杨文辉说,仓库里的作品,大部分已经被预订出去了,即便是市场需求增加,市面的鼓的“供给”却没有增加。随着岁月的流逝,老手艺人的逐渐逝去,没有新鲜的血液注入,这一行的匠人已经越来越少。“制作精良的潮州大锣鼓作坊,仅仅剩下两三家,而且还在减少,不用很久相信也会慢慢消失。” 杨文辉谈起行业前景的时候,并不太乐观。“我都可能是最后一代的制鼓匠人了,实在太辛苦。”

杨文辉说,首先这是一个非常讲究技艺的工作,需要长年累月的学习锻炼,才能掌握技巧。此外,除了学习技巧之外,平时也非常辛苦,属于体力活,而收益又与产量挂钩,每赚一分钱,都需要付出辛勤的汗水。要做好这一行,需要无论严寒酷暑,几十年如一日的练习。“以前很多匠人是为了生活而制鼓,在如今的物质条件下,很少有年轻人接受得了,因此,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这份手艺会失传。” 杨文辉说。

制鼓现场

▌ 三四十道工序 道道都是纯手工

杨文辉的手工作坊门口,放着一个高1.58米、直径1.53米的红色大鼓,像这样的庞然大物,将被放置于庙宇之中,做摆设之用。杨文辉姐弟三人正在帮大鼓上油漆,三人忽而爬高,忽而弯腰。记者看到,姐弟三人手臂上均有破损,三人的手掌同样布满老茧。“很容易受伤的,一不小心就划破了皮,不过我们也不怎么搭理,最多用止血胶布贴上去。” 杨文辉说,制作这样的一面大鼓,需要姐弟三人通力配合一个月,通过三四十道工序,才能完成。

杨文辉说,由于没有90后年轻人的加入,作坊内从事潮州鼓生产的,全靠杨文辉姐弟3人。杨文辉告诉记者,就算是制作一个普通的潮州鼓,需要的工序也一样多。首先是根据大小需求,把木材锯成条状,一片一片拼装起来,形成鼓身,然后逐渐修正,再用竹条固定鼓身,让鼓身成型,随后就开始蒙皮工序了,蒙皮最为复杂,也是最讲究技巧、最耗费体力的工作,“这个过程,需要不停揉压鼓皮和敲打鼓的四周,尽量地将皮拉紧。”

一整张牛皮

记者看到,制作一个简单的潮州鼓,也需要杨文辉兄弟两人的通力合作。两个人围着千斤顶,对牛皮进行绷紧,再用铁棍不断对牛皮进行“松皮”,每“松”一段时间便停下来敲击鼓面,根据敲击声再继续“松皮”。经过反复松皮,刮毛调试音色,当确定想要的音色出现后,用鼓钉将鼓皮与鼓身固定,这样便把最终的音色定型下来了。

“制成一个好的潮州大锣鼓,关键在于鼓皮。必须选择具有弹性带毛的生牛皮,经过复杂的清洗加工,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晾晒后才能使用。”杨文辉告诉记者,蒙鼓皮的环节决定了一个鼓的成败,包括音调的高低、音色的好坏等。鼓皮必须经过千斤顶无数次的拉、绷,铁棍不断地“松皮”,才能逐渐产生清脆响亮的高音。

鼓基本成型之后,还不算完,还需要帮鼓身刮灰,抹平,经过三次抹平之后,帮鼓上颜色。“这个过程稍不留意,就会弄伤手,比如我帮鼓上鼓钉,一只手拿着钉,另外一只手拿铁锤去敲打,一不小心,就会敲到手上,或者在蒙皮的过程中,手很容易被尚不平整的的鼓身划伤,就算是再熟手,也是难以避免。” 杨文辉告诉记者手上各种伤痕的由来。

了不起的潮州大锣鼓!

杨师傅每日工作十个小时以上,因为订单多,所以一年里只有春节可以歇几日,其他时间都在制鼓。“这个活儿偷不了懒”,杨师傅一边“松皮”,一边笑着说,“他们都陪着我呢。 ” 顺着杨师傅的目光,见到老屋墙上挂的画像,那是杨师傅已故的父亲、祖父、曾祖父。

心里一阵惭愧,我们太小瞧“传承”了。祖祖辈辈的传承,不只是传一门用来糊口的手艺,最重要的是其中刚健不息的精神。不禁想起王镇华老师谈《剥卦》时,提到“阳刚三事”:

▌ 不怨天,不尤人,阳刚三事剥落、侵蚀最能形容时代之变、人格之失,等你察觉其不安已影响日常生活气氛,问题已严重,多少社会底层的人已痛苦不堪。故剥极反复,最是文化的真考验。资本主义之所以无法取信于我,它带来繁荣,却也带来人性剥蚀;它也批判,却永不面对真问题(还制造了很多假问题、错问题),反而用媒体混淆舆论、加重病情。痛苦是有意义的,苦闷、虚无更见内在的扭转力。

剥时,阳刚三事:

一、对形势中做错事的人,同情;二、见小人中之君子,听其好话,见其好事;三、见偏差混淆痛心,内自省,同时怎么回避。

“往者屈也,来者信也;阳刚三事,剥极必复。”——与同学们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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