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安随笔2024年2月17日星期六
昨晚给一位道友回信，最后，我写了八个字：“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这句话出自《庄子·齐物论》。瑞芳老师收到德简书院新出版的《中道今来》一书，我请她将序言拍照发给我，其中，读到《齐物论》的另一句话：“道，吹万不同。”——原文是在谈地籁、人籁和天籁，此时，子綦曰：“夫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己也。咸其自取，怒者其谁邪？”
镇华老师曾写文章，称南音为“大生命的音乐”。我现在的体会是，真正的大乐，就是地籁、人籁和天籁的合奏，而我们作为人类的一份子，是可以主动投入其中，并开创新的乐章的。
“天地人”三才当中，其实“人”最不好把握。天地悠悠，它不慌张的；但人容易陷入“偏辟”，总踩不到“中道”的节拍。一个人还好办，一百人的合奏就有点难度了，一万人、百万人、几十亿人呢？里面就难免会有许多杂音和噪音——这就是人心难以调和啊！
此时，再来读《乐记》，体会圣王制礼作乐之用心，你真的会感动不已！大慈悲，大方便！真正的王道，一定肯定每个人都有自觉的可能，不会将人打入另册，踏上一只脚，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我们不是圣王，不是圣人，而只是有着圣人之心的普通人，我们如何主动参与这“大生命的合奏”，以我们短暂、卑微的一生？想想这幅图景，不是很动人么？
假期里，一边休息，一边备课，感受古今之变，感受现代人意识之复杂，而礼乐教化之下人心的那份明朗和坦荡，感叹不已！昨天，我太太问我，现在讲传统文化的好的老师有谁？我一时语塞。何谓传统？何谓现代？何谓中国？何谓西方？太太带领的生命泉团队，已经走过十七年了。她们在“身心灵”领域走得很深入，支持到了许多人，自己也很受益。
的确，我们接触到不少讲传统文化的老师，其意识状态其实挺粗糙、挺僵化的；一些中医界的名流，其言行十分偏激；一些学佛的团体，越学越执着，意识状态越来越封闭，越来越顽固。——过去二十多年了，无论是从出版者的角度，还是从教育工作者的视角来感受这个时代，感受作为“导师”的这个群体，我常常是只能无语。
我的本行是图书编辑，这个活儿是配合别人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找到一位具格的作者，很不容易。我很惭愧，过去的出版生涯，尽管也出版了一些“好书”，但也有许多书质量参差不齐，愧对读者。所以，走到现在，觉得值得出的书太少了。要想读书，书店里多的是，我就尽量不费那个功夫了。
或许我变得越来越挑剔了？或是，越来越远离大众市场？譬如像王镇华老师的书，一定不怎么好卖，立品的同仁们一听传统文化的书，就面露难色。说实在话，我很对不起他们，他们这么些年，守在西坝河南路甲一号“新天第”办公室，勉强维持。
其实，这个问题，我自己逐渐答案清晰了，只是不便与立品的同仁说，以免令他们不安。就如杜风雁大夫接受到的：“出版的最高境界，就是免费结缘。”立品本来就是小本生意，我再这么一说，大家就更紧张了。
在强调“商业至上”的时代，反其道而行之，就是破除物质主义的观念束缚，从“阴阳”之道来理解，应该不难，但真正敢去这么做的人，可能真的不多啊！
前几天整理日志，提到要学习一个“化”字。首先要学大，“大而化之”，“大化流行”。心里要有天地，才能与天地同流嘛。但这件事是自个儿的事，没法要求别人。一味地去要求和强迫别人去“学大”，那就变成毛主席了，在别人的“灵魂深处闹革命”，前车之鉴，非常惨痛啊。所以，平日我总有点漫不经心，自己多下点功夫，尽量不去难为别人。都是因为有毛主席的例子在旁边摆着呀。
因此，由衷赞叹孔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也要十分谨慎地施于人。
不过，昨天一件事的处理，其结果还是让我挺欣慰的。那就是与林娜老师的沟通。
我自己从2003年创办立品图书，走到今天，是懂一点生意经的。也喜欢从零开始，作开创的事情。但其实，我并没有什么远大理想，也没有建功立业的企图心。但这一点，能与我同频的人极少极少。所以找到默契的合作伙伴不容易。无论是立品最早的几位股东朋友（立品办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股东分红，后来我只能很抱歉，把本钱陆续全还给这些朋友了），还是立品的总经理之前的更换，还是后面的“致良知”公司（把法人换成佟仕林了），“咸恒”公司（从一开始，我就不当法人），我都希望凡事有一个“善终”。不要到了最后，生意做不成，连朋友都做不了了。或者，充满遗憾和悔恨地离开人世。
要懂得“善终”，才能有“善始”啊。无论是婚姻，还是所谓事业，不能不计后果，等着别人给你收拾烂摊子。这我算是过来人，对“大明终始”四个字有切身的体会。
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团队的成员，我都希望大家是真的热爱你的工作才去做，而不是为了某个伟大愿景、为了忠诚于某人。那是不健康的，早晚要出问题。或者是，出于一种以往职业经验的惯性，驱使着自己，也驱使着别人，疲于奔命。那又走在“身心分家”的老路上了。
林娜老师作为夸父班的家长、辛庄师范“三年制”果行班的学员，有热情，也能干，愿意加入大美生生团队。去年因“道安礼乐大学”的缘起，就请林娜任筹备处的秘书长，配合王韦华院长做好“预备指导员”的选拔和培训工作，平日兼着大美生生的一些杂事。但从马来西亚的游学，到年前部署、组织暑期研习营的采访和宣传工作，我在旁边看：一方面搞得人仰马翻，大家都疲惫不堪；另一方面林娜本人也很辛苦，并不轻松。——所以，我要给林娜踩踩刹车。
好在林娜本人也有自知之明：“马来西亚之行即将结束那晚，身心俱疲的自己，回首往事，其实内心感觉已经很不好了，但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如实表达，害怕失去继续跟随修习，只能装得‘成熟’，先安顿好身心，尽力前行。”
关于如何转化顽固的习性或曰业力，有各种各样的方法，譬如短期闭关，譬如每年去庙里亲近善知识做义工，等等，但前提是真的愿意很谦卑地从零开始学做人，学做事。而当一个人“自我”外壳还是很重，仅靠外力来敲打，都不是好办法。关键是当事人自己要真忏悔，要真想改过。
我不是谁的老师，所以我也没有更多好办法。而且精力有限，不可能、也不方便一对一与成年人工作。正好，我太太昱元从山东老家回来，昨天中午一起吃饭，我和她提到林娜以及许多成年人修学的问题，我问她，能否让林娜去“生命泉”待上一两个月，换个环境学习？昱元同意了。昱元修得比我好，我俩之间很独立，她对我的一些做法也不赞同，有所保留。或许，林娜换个环境，尤其是生命泉的同仁很友善，受过良好的自我觉察能力的训练，可能对她有所帮助。
林娜老师很诚恳地接受了这一建议。新学期，林娜将到北京生命泉团队做一段时间志愿者，然后再回到大美生生。
所谓“业力”、“习性”，就是某种日积月累的习惯，有的习性是好的（譬如与人为善、勤勉等等），有的习性是坏的（譬如暴虐、贪小利、喜欢背后论人是非等等），还有一些习性不好也不坏，合乎“不害”之原则（譬如喜欢甜食，喜欢吃辣椒，喜欢喝茶等等），人人皆有各自的习性。问题是，明知道某些习性不好，还当着宝贝养起来，舍不得剔除，时间久了就会发酵，害人害己。
那么如何转化习性呢？道理很简单，就是逼着自己用新的习惯替代坏的习惯，革故鼎新。因此，换个环境，换一批共学的伙伴，相比闭关苦修，可能不失为一种较容易接受的方案。
在此，顺便说三件事：
一、辛太学“三一项目”将移交给大美生生来承办，“道安礼乐大学”的“指导员养成计划”也会相应做些调整，有些学习内容可与“三一项目”融合。尽管因缘不同，但“指导员养成计划”与“三一项目”的共学都是开放的，不是因为“预备指导员”之前有层层面试、选拔，就高人一等。“自我意识”的不断转化和突破，是一辈子的事，没有毕业那一天。故，今后我们多创造一些共学共生的机会，多相互了解，多相互启发，才可能演绎出美妙的合奏。
“世界在你心中”，但这个世界并不是以你个人为中心的。世界在人人的心中，故只有我们逐渐放下各自的成见、偏见，又尊重各自的性情，才能呈现出群性之美。经过这么些年的实践，尤其是长期与青少年工作，孩子们的勇敢和谦逊，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对此，我十分有信心！
二、当前青少年厌学、迷茫和抑郁的情况越来越普遍，故为期四周的“青少年礼乐共学营”会持续开展，今年春季学期在玉泽园会办两期，我亲自来主导，“预备指导员”可申请作助教，今后这个项目也可在各地开拓，一定不以营利为目的，一方面给孩子们更多支持，让他们体会到学习、生命的成长有各种可能性；另一方面给这些想投身教育的成年人一个实践的机会。“青少年礼乐共学营”的主导老师和助理老师，将来不仅由道安礼乐大学的“预备指导员”和“三一项目”学员申请当志愿者，也面向社会开放。只要你够诚恳，也有一定的成熟度，都可以和孩子们一起面对生命的课题，相互砥砺，相互鼓舞。
三、经过与王韦华院长、瑞芳老师沟通，今年暑期研习营的总协调人由瑞芳老师担任，林娜改任瑞芳老师的助理。其他既有安排不变。我们愿意多给年轻人发挥才华的机会，但“总协调人”并不只是一个发号施令的角色，她更要关爱众人。大的，一定要懂得服务小的，否则其结果就是“天地否”，不通。
感恩所有的因缘！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天地人和，从“自我”调化开始！
（中霖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