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安随笔2024年3月15日星期五
主课提到当年做华德福小学老师时,常画黑板画的事,于是课后翻阅当年的“一滴水”博客,看看还有没有留下痕迹。由于网络加强管制,许多文章都见不到了,图片也无法下载。
翻到2012年8月11日的一篇《女儿已十岁》,原文如下:
昨天,女儿满十周岁了,我们来到南京和爷爷、奶奶一起过生日。下午去夫子庙买雨花石,女儿说要送给她的好朋友,然后看了一场电影《冰川时代4》。晚饭后结合电影剧情填了一首词,用的是范成大《醉落魄》一词的韵,个别的句子直接抄他的。
《醉落魄》
冰川天绝。//银河决堤星明灭。//山峦叠嶂横空越。//孤影悲歌,满地淡黄月。
人生如梦情似雪。//无尽思绪临窗咽。//阴阳二界几轮回。//冰雪聪明,辗转红尘説。
2012年6月29日的博文名为《人的研究》,发的是我写的《2012年三年级下学期主课教学报告》,前面的《编者按》写道:
今天上午期末展示结束,孩子们就放暑假了,老师们则开始了为期三周的师训。今日孩子们的展示给在场者带来了极大的感动,孩子们离开天界的时间不久,故带有更大的精神力量,他们总能给成年人许多的鼓舞。昨日班上有个女孩过生日,为她填了一首词,也很适合在这里与更多人分享:
《忆江南》
多少回,//起身撞晓钟。//天界旧朋齐上阵,//不信人间耳尽聋。//她在花丛中。
2012年1月11日的博文《灵魂的事:自然与人文之间》,发的是我写的《三年级主课教学报告》,下面选摘其部分内容,与目前我们探讨的话题是一致的:
一、从“时间”说起
由于今年春节来得早,这个学期显得时间特别短,今天是第17周的第一天,本周五期末展示结束就放寒假了。前面主课经历了四个四周,这一周只剩四天,学点什么呢?想了想,于是单独设计了一个主题——“时间”。
“时”的甲骨文从“日”、从“之”(前往),夸父追日,大步流星,时不我待啊;“间”的金文从“月”、从“门”,月光从门缝中洒落进来,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追忆似水年华,令人感伤。“时间”就是这么一个东西,我们想去把握它,但无从把握,抽刀断水水更流。
今早黑板的封面,两个篆字旁边画了一个空荡荡的轮椅,轮椅上有一副眼镜。户外晨圈结束,回到教室,我拿起一本封面上画着同样一个轮椅的书,开始给孩子们介绍一个人。这个人21岁不幸双腿残疾,坐上了轮椅,一直到他60岁离世,而且去世前十几年他因患尿毒症,每周要去医院做两次肾透析,经历了巨大的痛苦。然而,他并没有消沉,也从不怨天尤人,而是坐在轮椅上,写下了一篇又一篇美丽的文字。
我给孩子们读这本书作者的序,《轻轻地走与轻轻地来》。孩子们非常安静,非常专注地听我朗读。毕竟是小学三年级的孩子,我读的时候有意跳过了一些段落和一些词句,孩子们似乎完全能够进入文中的情境。现将经我删节过的这篇文章抄录在此:
现在我常有这样的感觉:死神就坐在门外的过道里,坐在幽暗处,凡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夜一夜耐心地等我。不知什么时候它就会站起来,对我说:嘿,走吧。我想那必是不由分说。但不管是什么时候,我想我大概仍会觉得有些仓促,但不会犹豫,不会拖延。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说过,徐志摩这句诗未必牵涉生死,但在我看,却是对生死最恰当的态度,作为墓志铭真是再好也没有。
死,从来不是一次性完成的。陈村有一回对我说:人是一点一点死去的,先是这儿,再是那儿,一步一步终于完成。他说得很平静,我漫不经心地附和,我们都已经活得不那么在意死了。
这就是说,我正在轻轻地走,灵魂正在离开这个残损不堪的躯壳,一步步告别着这个世界。这样的时候,不知别人会怎样想,我则尤其想起轻轻地来的神秘。比如想起清晨、晌午和傍晚变幻的阳光,想起一方蓝天,一个安静的小院,一团扑面而来的柔和的风,风中仿佛从来就有母亲和奶奶轻声的呼唤不知道别人是否也会像我一样,由衷地惊讶:
往日呢?往日的一切都到哪儿去了?
生命的开端最是玄妙,完全的无中生有。好没影儿的忽然你就进入了一种情况,一种情况引出另一种情况,顺理成章天衣无缝,一来二去便连接出一个现实世界。真的很像电影,虚无的银幕上,比如说忽然就有了一个蹲在草丛里玩耍的孩子,太阳照耀他,照耀着远山、近树和草丛中的一条小路。然后孩子玩腻了,沿小路蹒跚地往回走,于是又引出小路尽头的一座房子,门前正在张望他的母亲,埋头于烟斗或报纸的父亲,引出一个家,随后引出一个世界。孩子只是跟随这一系列情况走,有些一闪即逝,有些便成为不可更改的历史,以及不可更改的历史的原因。这样,终于有一天孩子会想起开端的玄妙:无缘无故,正如先哲所言——人是被抛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对我而言,开端,是北京的一个普通四合院。我站在炕上,扶着窗台,透过玻璃看它。屋里有些昏暗,窗外阳光明媚。近处是一排绿油油的榆树矮墙,越过榆树矮墙远处有两棵大枣树,枣树枯黑的枝条镶嵌进蓝天,枣树下是四周静静的窗廊。——与世界最初的相见就是这样,简单,但印象深刻。复杂的世界尚在远方,或者,它就蹲在那安恬的时间四周窃笑,看一个幼稚的生命慢慢睁开眼睛,萌生着欲望。
奶奶和母亲都说过:你就出生在那儿。
其实是出生在离那儿不远的一家医院。生我的时候天降大雪。一天一宿罕见的大雪,路都埋了,奶奶抱着为我准备的铺盖趟着雪走到医院,走到产房的窗檐下,在那儿站了半宿,天快亮时才听见我轻轻地来了。母亲稍后才看见我来了。奶奶说,母亲为生了那么个丑东西伤心了好久,那时候母亲年轻又漂亮。这件事母亲后来闭口不谈,只说我来的时候“一层黑皮包着骨头”,她这样说的时候已经流露着欣慰,看我渐渐长得像回事了……但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读完,问孩子们,这篇文章能不能听懂?绝大多数孩子都举起了手。那么,我说,今天回家可以问问爸爸妈妈,你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又是一个怎样的情境。
人生就是一个灵魂来到这个世间的全部经验,因此,学习的本质就是去经验它。
(五) 从“语文”到“人文”
语文课教些什么?我平时很少与人交流,只是从多年做图书编辑的经验来旁通。我不是一个爱读书的人,读书常常不求甚解,读大学之前闲书读得少,念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才第一次听到沈从文的《边城》。后来,因为职业的缘故,阅读面才变得慢慢开阔起来。
今天的人读书出了大问题,首先是读书的目的不清楚;其次是读书的方法有误。
我是做书的人,当然非常关心读者的需求。读书可以满足人们不同层面的需求,有消遣娱乐的需求,有实用参考的需求,林林总总。许多人会说,读书是来获取知识的。“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很长时间以来成为了至理名言,读书人都成了知识分子,大学毕业称作大知识分子,中学毕业称作小知识分子,不识字的人在现代社会难以立足,六祖慧能若活在今天,肯定要被拉去扫盲。
但知识这个东西很麻烦,它是从实践中总结出来的一般常识,由于社会分工越来越细,所以知识也越来越专门化,某个领域的知识只有借鉴少数人的经验去了解,现代学术、现代教育就像开中药铺一样,有好多个装药的小抽屉,有的标签上写着“经济学”,有的写着“社会学”,有的写着“哲学”,有的写着“文学”,有的写着“历史学”……所以,现代人接受教育负担是很重的。知识在改变人类命运的同时,也成为了人类的枷锁。
读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知识吗?
读《语文》书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语文知识吗?
现代语文教育骨子里完全受到西方学术的影响,因此以学习语文知识为主线而贯穿全部的教学内容,注重字词和语法。由于清代我们也有考据的传统,所以“新文化运动”的领导者们如胡适,将这两方面结合起来,经过几代人的努力,逐步建构了今天的语文教育的框架。但这间语文知识的大厦丧失了魂,是冷冰冰的,没有血性和温度。今天的各种学术著作和学术刊物也是如此,文中见不到人。
而中国古人非常明白,文者,心之章也。我们自古没有割裂开来的“语文”,只有“人文”。“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天下。”——这是《易经》中的一句话。中国人的文化都是围绕着人展开的,这与“以人为本”还不太一样,欧洲文艺复兴的精神是从“以神为本”转移到“以人为本”,而中国文化的核心是“天地人”,天大、地大、人亦大。今天我们要重建中国文化,必须重建中国人的信仰,就是人人相信自己是天地之间一个了不起的存在。这不是自我的盲目放大,而是敬天敬地,同时尊重自己。
中国自古没有知识分子,只有读书人,读书是为了做人,不是仅仅为了自己谋一个饭碗。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中国古代的读书人也称为“士”,不是批评者,而是践行者,士以天下为己任,敢担当,能创造。
第二个语文板块讲“春秋故事”,孩子们从中充分感受到了中国古人的血性。
石碏派家臣去处置自己的儿子石厚,石厚自知活不成了,只要求家臣带他去见父亲一面。石碏的家臣说:“好啊!我携你的头去见他吧!”就拔剑把石厚杀了。
好汉鉏麑受屠岸贾之命,去行刺赵盾。但见赵盾朝衣朝冠,端坐大堂,坐等天明,鉏麑吃了一惊,想:这样的好人,我怎好杀他呢?鉏麑既不忍杀赵盾,回去也难复命,便拿定主意,向赵盾喊道:“我叫鉏麑,宁可违君命,不忍杀忠臣。我今自杀了,只恐怕奸臣还会派刺客来,请相国谨防!” 鉏麑喊罢,退到大门外,一头望着大槐树碰去,登时脑浆迸裂,倒在地上。
更令人荡气回肠的是《赵氏孤儿》中的一幕:
公孙杵臼问程婴:“扶助幼儿跟慷慨就义哪一件难?”程婴说:“死倒是容易,扶助幼儿可就难了。”公孙杵臼说:“那么,请你担任那件难事,容易的让给我吧。”刚巧程婴自己有个才生下来的儿子,他横了横心,就把自己的儿子交给公孙杵臼,换出了赵武,也救了许多无辜的婴儿的性命。
生活就是不断做选择,是被别人安排,还是做自己的主人?是死,还是活?这些春秋故事看似血光一片,其实义薄云天。今天孩子们所处的成长环境,除了自然环境之外,人文环境也是不适合他们健康成长的,强权和暴力充斥,唯利是图、犬儒主义盛行。语文教育应当提升为人文教育,前些年有些学者对此有过呼吁,并编写过一些人文读本,但还没有引起更大范围内的重视。今天政府号召文化体制改革,提出建设文化强国,不仅是从产业的角度出发,更需要从基础教育特别是语文教育入手。
2011年8月31日的博文《大地上的行走》发的是《如何服务于真正的生命教育——从三年级的教学计划谈开去》,正文开篇写道:
在西方华德福学校的教学大纲规定,第三学年讲述选自《旧约》的故事,是对应九岁左右的孩子内在的发展阶段,“这是儿童内心离开‘伊甸园’的时刻,他们必须在‘大地’上重新辨别方向。”
这个观察是有建设性的。更年幼的孩子显得懵懵懂懂,单纯天真,而到了人生的一定阶段,他/她开始有分别了,他/她的“我”逐渐确立,这个世界被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是“我”的世界,另一个是“非我”的世界。老话说,“先生不过引路人”,作为孩子人生成长重要阶段的带领者和陪伴者,一方面,父母和老师必须尊重孩子的这个“我”,不能漠视这个“我”的存在,不能用道德说教的方式一味地去强调大公无私,灌输“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敬听;父母责,须顺承”的行为准则,压抑孩子“我”的意识的自然发展;另一方面,先生又有责任帮助孩子看到,除了“我”的世界是重要的,“非我”的世界同样重要,当“我”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需要去学习,认识这个世界的各种事物,学会与这个“非我”的世界合作,而在这个很不容易的合作过程中,可以帮助我们逐渐认清“我”究竟是谁?
九岁是一个重要的年龄,他/她不再是小小孩儿了,他/她会越来越强调自己,表现得更有主见,这值得鼓励。但他/她毕竟是小孩,在那个广大的“非我”世界里,显得如此柔弱,因此,他/她内心生出了许多不安,他/她需要更多的帮助和支持,他/她需要通过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从而证明自己是行的。
上学期给班上的一个男孩写过一首诗,到明年他长一岁了,或许会有点明白:
《大地》
我不记得//故乡的模样//只依稀记得她在天上//我不记得//自己以前的长相//只依稀记得我曾经是一道光//不知怎的//我来到了这个地方//尽管这里不是我家乡//但这里有空气、水和花的芳香//更有亲人、朋友和无数陌生的脸庞//每天这里有日出日落//有欢笑、泪水、希望和失望//我想我最终会找到行走的方向//在这块坚实的土地上
2010年5月10日的博文《神奇的事》,发的是《共生小书院2010年4月工作简报——教育即生活,生活即创造》,其中写道:
说到小书院一年级4月份的主课内容,这个月是语文版块。我们从Magic(魔法)开始,选讲了两个俄罗斯童话,然后选讲了两则西藏民间故事和一则哈尼族的神话《不死草》。小学一二年级的孩子仍处于梦幻状态,我们的任务是帮助孩子逐渐清醒地入世,这个“逐渐”的过程很重要,我们不应用过于“冷”和“硬”的方式把他们拽到地面上来。人类在认识这个物质世界的过程中建构了两大基本概念,一是时间,一是空间。作为一个理性的成年人,他希望对这个世界有一个确定性的把握,那么首先要明确“何时”“何地”。而刚从精神世界来的孩子,他对这两个概念是模糊的,因此,他对故事不关心具体的时间,“long long ago”就好了,对万物的变幻(人、动物、植物和石头在形体和空间上的变化)他毫不怀疑,因此,如果对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用科学式的语言去介绍这个世界,对他们而言就是一种冷冰冰的伤害。
有一天,讲到“心”和“心”相关的几个字的时候,我说我们想念一个人,想念爸爸妈妈与心有关,快乐、悲伤也都与心有关,这时一位新转学的同学打断说:不对,想念、快乐这些都是与头脑有关,头是人的中央处理器,管理着我们的情绪等等这些东西,而心没什么用,它只是一个泵,帮助来维持我们的循环系统。——由此可见,我们的图书、我们给予孩子们的生活环境是多么容易伤害到他们。
孩子们听到《不死草》的故事,目光都有些迷离,老爷爷死了之后,只要找到不死草,插在他头上,他就可以复活了。被老虎咬死的梅花鹿,碰到不死草,就可以活过来甚至飞上天。河上漂过来死去的小狗,只要将不死草放在它的鼻子前,小狗就活蹦乱跳起来——这是多么神奇啊!实际上,这个世界不是那么“确定”的,与精神世界联系紧密的孩子们深信这一点,遗憾的是,他们的爸爸妈妈们大多数不相信。
2010年5月1日博文发的是《游记4月26日:启程》,那是共学小书院的第一次远程游学,到杭州西湖、绍兴王羲之墓和兰亭,追求书圣的足迹。照片里有姥爷,他和家长们到北京站给孩子们送行。可惜照片下载不了,只能上网看:
2010年1月4日的博文刊登的事《打开音乐之门——共生小书院师资成长系列课程之二》,这是第一次请刘森老师来给我们的老师、家长们上课。现场反映非常热烈。课程结束后,竟然有好几位朋友让刘森老师陪着她们去选购钢琴,准备从零基础开始学。
继续学习【王镇华老师易经讲记:《随卦》《蛊卦》开场白】:
【德简曰】身心的遗传,一是生理的优生学,一是心理的叛逆问题。生活传习是遗传之至。心,叛逆父母;习,传自父母;遗产要,责任不要,社会反常现象、家国败衰之道。反之,苦痛家庭激励子女有出息,坏竹出好笋。当然未必都反比。传习或自主,正是主体/德道奥秘之所在。
生命,大山巍巍,冰山露少,值得研究。
每天早上起来,神完气足,死亡跟睡觉差不多。昨天晚上我很不舒服。早上起来看到这么好的阳光,相信“往者屈也,来者信也”。整个生命,即便在乱世,兵荒马乱,还不至于杀小孩。但台湾又出现第二起这样的案子。这两年,好多次,几乎要忧郁症,我说我。虽然不是我做的,但是刚好是文化人的责任。我想,最主要的就是对生命整体虚无了,慢慢产生愤怒,有很深的恨,才会做出毫无人性的残忍动作。
到底生命整体真相是什么?全球的虚无主义不是偶然的,看到电视上已经放弃传播正确的知识、有系统的知识,全部打乱仗。一个节目可以重播三次,就是连续剧里面,他抓三段在重复,我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当这个“格”,人格的格被放弃了以后,它很快,就是这十几年,几年就一个转折、大转折,几年就一个大的变动。到现在,你很难想象,整体消失,他对整体愤怒,接下来就是做一件事情,轻重大小判断失去平衡,为了分手就可以杀人,自己一生就泡汤了。媒体每天提供、告知,其实我看混淆更多。
上个礼拜,我们介绍了渐、归妹,就是大自然万物在生长,他最重要的法则就是随时渐渐的生长,而人的心就是贪快,把生命简化了以后要求效率,要求快速的获取暴利、获取权力、获取知识力。所以听课能够听到这一堂的,不简单。因为你很快就以为你都懂了,大概王老师讲的我都有把握了。我不知道你听到什么,如果用概念来听,你不听到也不是没关系,有关系啊!就表示我们老师的德不够。德够,可能听者还用概念掌握,那就是聪明。我并不笨,但是那种聪明的窍,我从来没开。
渐卦和随卦,应该就是对天道、中道做整体的概括。你们听到现在应该有感觉,易经每一卦跨距都很大,他把生命的正面跟反面都一起谈的,所以谈自然的“渐”,也谈人也是“渐”。所有的快都是虚的,人的渐在教育上,就是薰习陶冶,所以孔子说“欲速则不达”,完全是渐卦的精神。你到现在如果懂得生命,一定懂得快不起来。任何事情,都要渐渐渐渐的渗透到你的灵魂、渗透到你的生活,没有经过这一步,再快,一定简化,甚至异化。
到了随呢,渐卦就用婚姻找终身伴侣作为一个实例,因为这是男的女的都一样,最大的一个决定,影响一辈子的。渐的重点在天然,瞬息万变,万物努力生长,随时随地生长,他是渐。而人这一头,还是要渐,你不要相信快。快就是概念,概念就是抽象的、空洞的。到了随卦,天道、中道,假设大家相信了,自然万物每天来到,那你怎么随?偏偏在随里面,凸显出人这一头把戏很多。
今天这两卦随、蛊,几乎都是负面的。尤其蛊卦,应该随中道。《老子》说:“孔德之容,惟道是从。”孔就是大,真正德行大的人、高的人,惟道是从,所有的事情顺着自然法则就没错。我常常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就喜欢回头看看大自然怎么面对人类。虚无是不应该发生的,人搞到虚无,你再看看大自然,一点不虚无,完全真实。所以到了随卦,两代之间的传承,终则有始,儿女怎么面对父母的老年,那是大考验。为什么“遵礼成服,弔者大悦”?在祭典上,儿女按照礼把父母入殓,来祭弔的人:“恭喜哦,为你高兴啊!”高兴什么?你成人了,你可以真正开展你自己这一生。古代子继父业(继志述事),而孝里面不是继承父业,因为父亲他这一生有他的愿望,古代是玩真的,我们现在很容易那个志啊,跟大自然的道没有关系,古代一定有关系。你只要面对整个大自然的道,有关系的立一个志,而不一定要去承担传道的责任。如果跟道无关,在今天我们比较相信,因为今天很多产业都是无关,甚至架空到替代“道”。大家这么重视网际网络,我坚持重视“感应道交”的网络。真的,我不上网,一点关系没有。我开始有点担心上网花太多生命去输入、去阅读、去反应,都是人的事情,有多少“天”在里面?我不知道。
所以随卦,两代之间的传承,大部分都是两代之间的纠葛、纠缠,儿女怪父母,父母怪儿女,这个问题更大。今天就是要把十二阴阳消息卦做一个总的面对,举个例子,就是两代终则有始。事业大,表示你能管的人跟事很多;你能面对父母的晚年,才是中国文化最在乎的——你成长成熟了,这是正业。事业是能力,正业肯定是跟道跟德有关的。我们不能光批评电视不提供正确有系统的知识,我们举一个例子,就上一堂课我们讲男女关系,第二天睡午觉的时候,就上礼拜六睡午觉一起来,我脑子里面瞬间把我这一生听到有用的,全部浮现。我马上爬起来写了六条,我很快的念一遍,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整体的“会”
这个叫作“会”,问你会不会,“会”一定是两端,你跟我交流会不会?你跟自然有没有相会?跟自然的会,最大的就是整合、整体的会。我们现在的会,都是知、概念掌握,所以这个“会”字、会通非常重要。
第一个,就是一岁左右,有性别认同。我记得我跟这两个小孙女,我是用蒙特梭利的书对照着看她怎么成长。因为小时候,我去洗澡去上厕所,她们就会在百叶窗那边看,还很高兴的笑。如果这个时候,我一过去,一巴掌,完了!我反而没有,我在里面轻轻的说:“阿公是男的。”很重要!就很自然的一句话,第二次我再说一遍,其实她两三遍就懂了,这是正确的教育。如果我过去一巴掌,会产生人格替代,她知道阿公是大人,她放弃她目己的判断,以你的判断为准,而她本身该做的性别认同萎缩了,以你为准嘛!我真的看到很多人性别认同没有完成产生的同性恋,他自己不知道,那个伤那么小就造成了。
第二个,恋母情结。蒙特梭利说小孩子慢慢察觉爸爸爱妈妈,他也爱妈妈,有的时候他会跟你抢,这个时候你也是刚刚的口气,一模一样,就告诉正确的知识,是很自然的一句话:“哦,你也爱妈妈,爸爸也爱妈妈。不过将来你会找到你自己的伴侣,你要跟爸爸一样的爱妈妈哦,爱你的伴侣哦。懂了没有?”这是蒙特梭利教的。我们大人能教这样子的话吗?西方的恋母情结,我讨厌。恋父情结、恋母情结,那个已经造成矛盾之后再化解,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很自然的就把他带过来:“你要跟爸爸一样的爱妈妈,爱你将来自己会有的对象。”完了嘛,蒙特梭利教我的。
第三个例子,我记得在初中高中的时候,同性之间会有一点亲密的接触,他是在学习异性的亲密接触。那段时间过了,一点问题也没有。事实上连握手都没有,就是一种亲密的、互相很关怀的,好像个伴一样。我记得在中学的时候,现在就不能点名了,人家都已经是名医了,我们两个会到高雄中学图书馆后面,图书馆是日据时代的木造房子,我们就躺在那个草窝里面看着火车跑来跑去,就这样,什么动作都没有。后来才知道,哦,那个就叫少年时期的同性倾向,时间一过,我上一堂课说了,爱异性都来不及啊!这个是心理学告诉我的。
第四个,美国有一位人际关系家庭排列很权威的大师级人物萨提尔( Virginia Satir ),她主持夏天的心理营队,来了一个大学生到处露鸟。你看看真懂的人,她怎么反应。大学生到了萨提尔面前,她是女的,照样露鸟,居然她的回答是:“我看到了,你是男生,可以收起来了。”一句话,羞到不行,因为她知道刚好是他要的。而且呢,他长大以后,背后发动的这个动力是在性别认同,可是他却用男女之爱、性的刺激去包装童年的一个需要。萨提尔这两句话全部交代了,懂了没有?这叫正确的知识、正确的教育,没有耳提面命,一句话就制住了。这是我最欣赏的。所以,你因为不懂会害怕,因为不懂会嫌恶,你真懂的时候,流着泪教别人。再来就是虐待狂,虐待狂也可以被性拿去玩弄。现在下面的话,我非常谨慎的。你讲过头了,教别人做坏事啊!因为在脑部,脑心理学最近非常发展,就是性刺激的区块跟痛感就在旁边,所以当刺激不能满足的时候,他开始要用痛。我可以告诉你,最后是用死亡,恋尸症都会出来。我们就停到这边,不要随便玩反常的一些动作。刺激会有强迫效应,如果没有心理,你爱这个异性,然后生理有反应,两个一起来,是很自然的事情。如果心理萎缩,没有成长的满足,光玩生理的刺激,它会越来越加强,最后就走向反常、嗑药。我不太忍心讲这个,我记得我上课都讲过,七、八步,到最后就会恋尸。中间会有一种死亡的刺激,他都敢冒险。不要!不要!有一部电影叫作《发条橘子》,很恐怖。你看我念出来就麻烦,你要是正常,最好不要去看。
最后,就是为什么现在,以前你说开个酒店,即便暗中透露我们是什么酒店,生意也不会好,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酒店根本是套餐啊!春呐也是啊!了解了没有?所以当你还在以为是喝喝酒,业余纾解一下压力有什么不可以?不然,他是找机会,各式各样的机会,各式各样的酒店。甚至演唱会跟球赛,那种狂热,注意!是集体发烧,并不是群性之美,不是发自内心的感动。是人渴望有群性、一种美感,却是在这个里面嘶叫呐喊,甚至打群架,欧洲并不少见吧!所以这种现象,你真知道的时候,有学生怪我:“王老师你没去过,到那边的满足是难以言喻的啊!又可以吃,又可以叫,甚至又可以跟着群体的舞动、闪电棒。”我是觉得不要鱼目混珠,朱红不分,以假乱真,都不行。都不适合多说,反正我一下就想到六个,我就发现这个“会”很重要。
你学了知识,不是七零八落在脑子里面,要会通。会,慢慢慢慢就碰到生命的整体;而生命的整体,黑板上这一张“周易的文化体系”,我认为是我最欣赏的。它不是我的,是文王那个时代的中国文化源头人物一直放在那里的。我不喜欢动不动就说一切如何如何,我也不喜欢说所有人类的问题从一个观点就解决。信?不好。相信的信,或者是性刺激的性,都不好。因为没有这种东西啊!那一以贯之呢?一言以蔽之呢?孔子要讲的时候,说最好讲话不要这样子讲,不过你这样子问,我姑且说一句。有没有?《论语》里面,孔子也讲过“一言以蔽之”。他本来不想回答,但你既然问了,他勉强回答。
我通常碰到这个,我耳朵自动关起来,我相信那一句是很重要,顶多是六分之一的重要。为什么?我不清楚。我觉得生命这么立体,怎么可能用一个点,就把全部说完。说:“有啊!德就是啊!上帝的心就是啊!教主就是啊!”对不起,你可以去相信,我不相信。我不是说不相信教主讲的话哦,我不相信一件事情可以从一个角度全部说完。你要知道生命的立体,你从某一个点可以全部看完,从另外一个点也可以全部看完,那怎么办呢?最大的两个点,就是悲观跟乐观。康德的二律背反说,从一个大的律就是自然法则,看、看、看,看到最后,一定会碰到相反的一个律,乐观、悲观就是这样子。你从悲观看人类,还真彻底悲观;但你到了绝境的时候,乐观来了。悲观也没怎么样,每天也还是要过日子。乐观也是一样,讲、讲、讲,讲到背后,本身就是悲观。约翰生,英国的一个大文学家,他说这么多的文学家都在证明生命是有意义的,所以生命肯定没有意义。那到底有没有意义?不是从这一端摆动到另一端,不是哦,这两个加起来还不是。因为我们读过“叩其两端而竭焉”,两端都要到充分碰在一起才是中道。
中道,刚好是人类二分、激化、极端化碰不到的。直到最后我才发现,我们谈了半天的“心-台-文”“主-体-位”,好像念咒语一样,你最好把它当咒语,意识形态很不好,但是我觉得良性的意识形态值得推广。我常常碰到老同学说:“老师,你那六个字有用。”我们以前是五个字——“心台主体位”,就那个“文”还没有出来。这个文,就是时代的文化水平。古代再好,现在怎么样?搞不好是僵化的用。我想,不宜在这边,把这六个区块再讲一遍吧?不宜吗?我请一位同学来讲一遍,你每一遍讲得都不一样,但这六个观点一定有,六个看事情的角度一定有,逃不掉。所以文王的厉害哦,他真的成德成道,反而更贴紧人心、世俗,甚至悲痛。但是他厉害的,就是他正反出入无碍。我们常常一悲,就出不来了;一乐,就歪掉了。这就是人嘛,我们的心很有限、很卑微的,而这个大生命是这么的浩瀚。所以我一开始就举了一个例子,提供正确的知识;进一步,告诉大家这个正确的知识要慢慢慢慢的会通;最后,总有一个大生命的架构,在等我们去一点一点的充实起来。
(中霖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