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日志 2023年11月14日 星期二
文字及整理 | 中霖、瑜雯
昨天，有大学同学来访。老同学本来在国有大型企业从事IT、管理方面的职业，后来辞职从事青少年教育相关的辅导工作。我问他为何转身做这个？动力是什么？他说，看到很多孩子学习很痛苦，不忍。
的确，“学习”二字被当代人窄化了，学习原本是很自然的事，生活就是学习，学习就是生活，再平常不过。学而时习之，很快乐的，为何这么多孩子厌学？生命力萎缩？
晚餐时，和丁爱刚老师、郑腾霖老师、吴章仕老师等一起讨论这个话题，其实人生有无限的可能，不是所有人都一定要考上985、211来证明自己的优秀。良知、良能的开发，不是用某种考试标准规定的；“天生我才必有用”，每个人性情不同，天赋各异，都可以找到各自生命绽放的方式；但也不必标新立异、自以为是，而是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生命的呈现可以非常丰富，同时又那么高度地和谐在一起，活出群性之美。
张馨心老师发了一段新疆十二木卡姆的音乐视频给我，看了很感动。
首先，回到生命的源头，就是一个“生”的原动力。它不只是动物的本能，孟子讲“可欲之谓善”，前提是肯定人人本具的生命力，自然而然；当然，由于人的多欲，反而会压制生命的本真，变得矫情、造作了。
潮州大锣鼓传承人郑腾霖老师聊起中央电视台曾经找他们录节目，导演只是用他们几分钟的影音素材，而对大锣鼓的精神完全无感；侗族大歌传承人吴章仕老师聊起著名的张大导演找他们在国家大剧院表演“观念秀”，同样是利用侗歌作为文化元素，表现他个人的观念艺术。
可见，当代主流艺术教育生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维吾尔族一种大型传统古典音乐，汇集歌、诗、乐、舞、唱、奏于一身
上午读到一篇访谈文章《中国美术学院建校95周年大会致辞》，演讲者是该校校长高先生，这个人很会讲话，他说：
国美95周年，最核心的学术活动是“天问2023：文明互鉴”，其立意也是为了这种向上的贯通。这个项目的英文标题是Inter-World-View，既是“世界观的对话”，又是interview the world——跟这个世界谈谈，也就是“天问”。
从今年上半年开始，我们发起了这样一场“教学-创作-行动-传播”四位一体的艺术行动，学校12支团队分赴世界各地，从禄丰恐龙墓穴到亚马逊丛林，从冰岛火山口到美国硅谷，从雅典到敦煌，从米兰达芬奇故居到日本桂离宫，从莫斯科工人俱乐部到延安杨家岭……，为的是去现场感知人类文明演进的隐微脉搏。今天晚上，我们将在这里聆听他们的汇报，这是一场“来自世界的报告”。另外，在21号工坊还有一个精彩的专题展览，在这里我专门邀请大家去参访、指导。
Inter-World-View是一个长期计划，通过这个计划，我们尝试着在世界文明史的大视野中重新思考艺术教育的大本大源问题。这是一次后疫情时代的“学院行动”，更是一项朝向建校百年的“国美进程”。我们的目的是超越既有的艺术史与专业观念，再次打开艺术的视野和学院的关怀——以艺术的方式解读文明史，从文明史的高度理解艺术。通过这次“学院行动”，在不久的未来，我们或许可以拓展出一种新的艺术方式，召唤出一种新的教育愿景。
这位校长谈的都是“观念”，而非来自生命的真实体会，远不及我们的孩子。当代艺术大多都是在千方百计“秀观念”，忸怩作态，无病呻吟，让人真感动的不多。
# 孩子们日知录选编 #
2023年11月13日 星期一
■ 01
来到共学营的第二周，身心轻盈。不同于第一周的新鲜感，今日有一种逐渐稳下心的感觉。站桩、大锣鼓课、晨练……，至文至武，“群性之美”，在课上一次又一次地冲刷着我顽固的潜意识——那些不被肯定，那些不被信任。
看到今日的《道安随笔》，为南音大气的格局所动容：“当一个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他就想用快来掩饰自己。你一旦面对生命的主体，它就会慢。”第一天站桩时，很燥很急，一刻钟的时间仿佛开了两倍慢速播放，每一次开合都很煎熬。第二天、第三天渐渐稳下心来。第五天时入佳境。按丁老师所讲，“想你的手发热、发胀、发麻。合的时候想象有一股相斥的力，合不拢，开的时候有一股吸力拉不开。”随着一呼一吸做开合，只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你创造的所有绘画、音乐、物品等都没有好坏、对错之分。这是我最被疗愈的。感恩有此机会来到共学营。
■ 02
今天是我们组值厨房第一天，大家很不错，能干的同学带稍微懵懂一点的同学，共同成长。厨房一天都香喷喷的，吃进肚里的是满满的温暖。
有人觉得值日很烦，就像惩罚一样。但你若是抱着一种学习的心态来，为大家的饮食服务，是多好的学习机会，何必逃避呢？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都可以转化，此谓“改命”。就是每一个起心动念都活在中道上。有学长做得很好，我们要努力！
主课镇华老师讲到《震》卦，如一声惊雷，人心中本乎天的活力就被唤醒，与这个世界交感。交感就是每个人心的大明接通了，不需要说什么，会心而已。现在的人心大多数堵塞的，既撑不开，也行不远，所以世界出现很多极端行为。现代人需要“疏通”重建天-人、人-人的关系，而这一声霹雳就是觉醒的开始。
● 德和道是自主心要知止的地方。（致中和，天地位，万物育。）
■ 03
今天中午，读到了王镇华老师的文章《大生命的音乐——南管》。一般人读了可能只会有一些抽象的概念，但我们作为有实践的人，感觉就不一样。因为这种体会是切实的。结合平时的练习，可以更真切地学习老师的文章，而结合老师的体会也能对我们平时的练习有所帮助，这就是交感。就是咸卦。
镇华老师本人不一定会演奏南管，但他可以“听”出一些很深入的东西。有些是我们这些天天练习的人都没有体会到的。几段有感的话摘抄如下：
● 听南管也好、看画也好，他不会用一套理论、一套说法观念来推销。这种事是另外一种人在做。真正的艺术家是活在他的感动里面。他耻于用名词去捕捉那种珍爱的感觉。真正的艺术它总是和生活经验结合在一起。
● 它不是一次就合起来，也不是一下就进入高潮，它每一个阶段都可以一波一波的上去。我觉得从格局来讲，这一点是很大气的。
● 当一个人不能控制自己的时候，他就想用快来掩饰自己。你一旦面对自己生命的主体它就会慢。所有的艺术都一样：书法、太极拳、南管……，这些中国艺术都有这个特性，甚至在待人接物上，快只是掩遮自己的缺点，想用技巧去掩盖一切。如果你真正面对生命的主体时，你一定采取慢。
■ 04
今日早上开始放《易经的中道》，老师从震卦开讲，但同时讲到一个“知止”，无非即是两种状态，即“中”与“辟”，若（心）不知止，即常活在“辟”之中。或者说用的并非是人人本有的那个本心，就很麻烦，自然被欲望牵着去。所以知止，亦是知本。以此心发用，“即是”，“中”为何？常道也；明白地活着，敬畏，感恩与惜福。
晚上读了镇华老师的《大生命的音乐——南管》，很有感触。音乐、诗词、古文并不是用一套专业的术语来赏析的，而是与它交感；在其中，演奏者慢慢调别人，同样调自己。在此中续一个大，生活亦是一部交响曲，其中有律，即不变的规律，但同时韵也存在其中。每个人可以活出不同之处，生命中的韵味。奏出来一个音，不是死板的，同样可以表达感情，可悲可喜；但是大悲大喜，不离中道。
● 中华文明之伟大，在于他敢肯定人人是可以觉悟的（自觉）。
■ 05
今日朝会，看了一集王镇华老师《易经的中道》教学片。对“中”这个字更有感了。在甲骨文中，“中”是一个旗杆插在石头上，上面的飘带随风飘动，但旗杆始终笔直。在人生中，就要像“中”字的甲骨文一样，精神挺立。在变化莫测的社会中，我们也一直在变，随顺因缘，就像“中”字的飘带那样。但在这变化中，有一个不变，那就是为“我”当家做主的那个。无论叫祂“良知”也好，叫祂“明德”也好。总之，祂就像那根旗杆，不会动摇。
因此，所谓随顺，也只是随顺那个大事姻缘，而不是盲目跟风。不可为之，则要知止。说几句中肯的话，做几件中肯的事，成为一个中肯的人。
■ 06
听镇华老师的话语，很怡然。无一句是过分的，也没有亢奋激动的情绪，而皆一语中的；这种坚定，使人心底生出自发的安定与信——虽于这样善良真诚的状态前，会有些——也许是难免的——自惭，但能够得见如此，也可以昂起头确认自性，从来不卑下。“谦，尊而光”，可赞可敬之天地人，在此处只有无言的顺从，不可不谓是最生动的啊。
“中道”一词，似可贯穿所有，今天的颜铨颍老师的经学课堂与主课所说蛮有相应处；不似夸张的丰碑，但如一道涓涓流水，不绝，慢慢而细微地浸润文化的土壤。安静的，而生长出鲜活的成果来，总不离本。夫子言“虽百世可知也”，时变，而此心不变，只要不偏即无差。或许看得见的只是黑白，便将“中”误作“灰色地带”了——这更像一种迷茫，甚至不知两端有力，太模糊；很难论得出这是个什么东西，但天地之间空空如也，是“我”在其中，就有了生意。
何尝不美？活着。
■ 07
● 天命就是生命，活出生命本自俱足的光辉，即是莫大的肯定与祝福。天人之际，不在天边，而在心头。
主课前播放王镇华老师视频课，又是震撼，又是感动。一个卦象入手，而又透出卦象看世界。物来正应，便是去路；以惪心应道，又道济德心，一应一合。道不远人，德在人心。听王镇华老师讲话，总能被感动到，被老师那种慈悲所感染。“感恩这个时代，感恩无数先行的人，使我们感受到做子孙的幸福感。”
昨晚班会也聚焦在惜福、感恩，我们如今享的德与善，都是受祖先承泽；德都是靠点滴积累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一切现象背后都是无数的因果连成。因此中国的文明不追求大彻大悟，更重视日常时时的感悟，极微妙，又很平常。这便是中华文化的妙处——极高明而道中庸。
■ 08
● “它就是一个人，赤裸裸的一个人，用你自己的全部跟艺术相会，然后讲出你的感觉。这和分析作学问是不一样的。”
活生生的艺术，活生生的人，一样东西来到你的面前，你怎样与它相遇，其实就是我们常讲的“大生命”，完完全全相融，在一个感动中。的确，同时就是创造，当然不是“制造”，而是这里头“决”出那个最直觉的生机，创生。
人的一生，无非平实的这样活下去，成就这个，才是圣王制礼作乐之用心，不会讲不切身的，很直接就能感受到人与人之间，至深的联结；群性之美与个体之美不冲突，就这样忠于天的艺术。
# 来自广东小分队的分享 #
2023年11月13日 星期一
■ 09
上午九点到啟源老师家，感觉很亲切，老师把我们当自己家人，感恩。
在老师家里看了主课视频，有时总会想，我从刚到夸父班至今，上了这么多节主课，也接触了很多老师，不管他们怎么讲，都是说那一个东西——“中道”，致中和。人生在世，通过学习在中道这条正道上践行，不能偏辟一点，否则人心极容易有偏差和分别。
而现代世界，大多人分别心极大，随着现代科技、经济、思想不断进步发展，快不知止，人心的“欲”也在增加不止。“知止而后能定”，大部分人心里造作、慌张、飘乎不定，没有静定的功夫，这样是危险的。我们这群人能来夸父班学习是极幸运的，我们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接慧命，践行中道，彰显人之本性——明明德。
■ 10
今日跟着老师们在广州城内逛了逛、吃饭、喝茶，体会广东的这种悠闲，平时的学习与在这里就不太一样，松与紧，进与退，不失其正者，谓之中。旅者，覆也。经学课上讲到气质的不同，因为生活在这个文化的土壤里，慢慢的，自然而然，以文化之，变化气质。
圣人之教化于无形，百姓日用而不知，以乐教鼓舞人心，看到今日的随笔，很精确。“和天心、同天下”，不管是锣鼓、鼓乐、南音，虽气质不同，但都是引人上道。调人如同调音，冷暖自知，从这里——乐上的气奏，感受到生命的合奏——“我”的底色与众生连成一片，回到一切“主义”之前的那个天良，止于中，止于至善。
回顾一天。很感恩，啟源老师和红学叔叔很用心地准备了很多，生活处处是生机，日日便是在学习。
■ 11
今天一早到达广州东，和父亲见面回家一起度过了一天。逛书店，看电影，很欢喜。下面是今天的日知录。
“要么你来掌控你的评判者，要么你的评判者掌控你。”——在家和父亲看了电影《钢琴家》，德国人对待犹太人的暴行在此时此刻的加沙正在重演。历史永远不会终结，而历史又总是惊人的相似。由一代和一代之间，延伸到一个民族对待一个民族。
电影中总有人心间的一丝温度，又在残酷的炮火中慢慢冷却了。直到音乐再次响起，衣衫褴褛的钢琴家在微弱的光下为德国军官弹奏一曲时，眼神中带有无尽悲伤深渊的、细微的愈合。死亡与苦难，深深埋在人类意识差异的低端。无明，灵魂流离失所。大到投射在战争与杀戮，小至每个人心中的焦虑与不安，隐隐搅动。中国人喜欢写“泰山石敢当”，就是心如定海神针一般安泰祥和，方不出乱子。电影中音乐代表希望，而礼乐文明，不仅映亮心灵，也从祖辈中找到方向。也是代代影响，却是护持、照亮。
坐在自行车后座上，消瘦的父亲难免吃力。老式的自行车，不时发出吱呀乱响。一同散步，谈论着彼此的生活，也关心着世界的动向。从政治战争，又变为一日三餐。起初，意识到父亲衰老时不想面对，今天看着他的白发，却觉得很安心。我接受了他的衰老，也接受了我的长大。不变的是，他永远是和我一同看电影、买菜、无话不谈的父亲，而我也永远是他的丑女。
“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
编者注：即将到潮州深入学习潮州音乐的几位同学，跟着瑜雯老师在广州中转，在啟源老师家停留一日，故有“广州小分队”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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