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日志 2023年7月20日 星期四
文字 | 中霖
考虑到今明两天有可能下雨，故昨天马队走了一整天，宿营地距离大本营就很近了。
我抽空回大本营看望了那里的老师和同学。舞者营和鼓乐营的同学学习热情很高，课后，舞者营的同学还专门教鼓乐营的同学跳迎宾舞，准备迎接勇士营的骑士们平安回来。
和主持舞者营的朝露蒙老师交流了一下，朝老师是出生于甘肃的蒙古族，目前是西北民族大学舞蹈学院的硕士生导师。聊到研究生的就业问题，朝老师有些担忧，指出当前的学术研究方向是有偏差的。
朝会时，和孩子们也聊到，受科学理性思维的影响，分科之学越来越细分，现代教育体制培养了大量的专门家，却很难培养出通才。而在孔子那里，“游于艺”是修学圣道的必由途径，不仅仅是某门艺术专业能力的训练。
说到“修学圣道”、“成为圣人”，似乎离我们普通人十分遥远，其实，“圣”者，无非是通达之意也，非某种特殊能力和特异功能。六祖慧能和阳明先生，都通过各自的人生经历，给我们去除了“圣者”的神秘面纱。慧能是个文盲，但你无法否定他是一位极其通达的智者。阳明寿命不长，病死时只有五十七岁，你大概也否定不了他是直追孔子的圣人。
如何做到通达？就是像我们这样六根健全的普通人，将六门洞开，做到与天地、与众生无隔，体会到万物一体之仁，仅此而已。
正如孟子所言：“仁，人心也；义，人路也。”恢复一个人的本来面目——天赋的仁心，就是人人可以走通的大道，一点都不神秘。
游于艺，必须解决“道器贯通”的问题（《易传》曰：“形而上者之谓道，形而下者之谓器”），即做到心物一如，乘物游心。故要超越当前主流艺术教育的局限，必然以大人之学为核心，而不能只落入到某门技艺之学。
“君子不器”的意思，就是通过游于艺，最后达于道。道安艺术大学，首先要解决的是人格养成，其次才是术业有专攻。若按照西方艺术教育的理念和模式，永远走不出现代艺术的迷思。
孙莹老师编辑的《高等艺术教育国内外动态》第二期中，介绍了国外大学最新的毕业生艺术作品，这些试图表达深刻观念的所谓作品，完全是“自我意识”的造作，背道而驰。为什么现代艺术会走到这一步？这与西方文明内在的冲突以及近现代思想史的流变有关。
前文提及过，我们常说的这个“西方文明”有两个思想来源，一是希伯来的一神教，二是古希腊的理性主义传统。前者是以神为本，强调人的绝对臣服，甚至是否定现世的；后者是以人为本，强调人的思维理解能力，“我思故我在”，是其典型代表。
在经受宗教长期的束缚之后，欧洲迎来了文艺复兴、新教改革、思想启蒙等一系列思潮，直至尼采宣布“上帝死了！”
在尼采之前，西方人受两套教育系统的影响，尽管有神本-人本的对立和紧张，但大致人们能做到内在的平衡：“让凯撒的归凯撒，让上帝的归上帝。”然而，尼采的横空出世，对后世的哲学家和艺术家产生了深远影响。
尼采疯了，而尼采以后，有数不清的思想家和艺术家要么疯了，要么自杀。因为，天人两隔，靠思想的深刻是永远没有出路的。
——在草原，和孩子们讨论这个问题时，有同学提到“国学大师”王国维。王国维恰恰是深受德国哲学和美学影响的一位现代知识分子。
他曾经的学生、台湾奉元书院的毓鋆老先生，每次提到王国维自尽之事，都非常感慨。他在昆明湖畔，目睹老师的尸体被打捞上来，他沉思很久：老师啊老师，你教我们大人之学，生生之道，你怎么就轻生了呢？
毓老的这个追问了不起啊！
上天有好生之德，把人逼死的，是人的“自我意识”，而非天意。而每个人的“自我意识”，是与众生的所谓“集体意识”连成一片的。若你不能超拔猛醒，被人类的意识之流席卷，你不可能成为一个独立不依的人。
以此标准，去重新打量西方近现代文学和近现代艺术，水平很低啊！这些作品比较多地揭示了人心的复杂和黑暗，却不能真正“见性”，当然更无法引人上道。
回看天际下中流，我们要推动的“中国式的现代艺术教育”不是小事，而是关切人类慧命的大事。
王韦华院长远见卓识，选取孔子的“四于”【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入手，不仅能帮助中国的教育回归常道，而且势必能催生出一批真正能唤醒和滋养人类慧命的作品，而这批作品背后，是一个一个有真性情的大人！
日知录整理 | 中霖、新页、子彦
■ 01
明天骑马的同学就回来了，回家路程的通知已经张贴在墙上。听着大家讨论要怎样回家，接下来做什么，突然发现自己也马上要离开。
在草原上这些天心中很安定，很有归属感，心就像在家。现在我们要重整行囊再次出发。
听大家讲着从前的、现在的甚至是将来的夸父班的同学们的各种趣事，他们的欣喜或苦恼（还是欣喜更多些）。他们从哪里来，最终又去向哪里（目送同学离开就像远眺海上的帆⋯⋯），他们来来往往。
风突然从门前经过，那么清澈透亮，流转自如，我突然意识到我从来就不曾停留。我穿行于世间就像风一样。没有哪儿是最终归宿，没有永恒。
快乐的事情这么多，但也不能因此而停留，我会带着温暖的心和勇气继续走下去。
■ 02
“人要活成一本无字天书。”
背后是祂，本有的光辉，人唯有彻底的“臣服”。“天道下济而光明，地道卑而上行。”短暂的一生，精神参与到这天边流淌的光辉当中。“生生”，通达的大信，纵横一体。
下午继续跟着舞者营的同学学安代舞。当听到萨满族的音乐时，莫名的非常感动，这个神圣性给人感觉通达极了，真的是一点都不含糊。同时可以听到一股“野性”，或者说是种最直接、最质朴的礼赞。
本来的生命力，被激发出来。礼乐之妙，即是此通天的神意，遍在。唯有“活出来”。
舞、武、乐等等，都是如此，尽显生命本色。
■ 03
“唐棣之华，偏其反而。岂不尔思？室是远而。”子曰：“未之思也，夫何远之有？”
“道不远人，人自远道⋯⋯大道至为亲切，何远之有，复礼克己即是，一念归仁。”拿得起，放得下，想到姥爷所讲：“我不去要求别人，先对自己有要求。”
契合在天地与人们心头的光明中，一分到位的安心，确信。苦中作乐，当仁不让。
今日厨房之日，感觉很充实、受教。五点起床，看见厨房中已亮起灯光，忙碌的身影跃然窗边。一天下来，与厨房的阿姨（有几位可能该叫奶奶了）们短暂的接触中，再次体会到了草原上的朴实温厚而有力的性情。
每次端剩菜时，心中总不禁难受。草原上条件有限，可阿姨们每顿饭都准备得极用心，盘和盆都很新很干净，煮坏的蛋都会挑出来自己吃，菜也总是盛得满满的。进厨房小心地端送菜和询问时，阿姨黝黑的脸上是长辈温馨的笑。往回走的时候很感动，这就是同体之情吧。
似乎才体会到了，想与人相处时不必刻意“拉关系”，这是外在的做法，而应是一个“容”字。无论外界怎样于你，只要你打开心扉，那颗心才心心相应。不怪何事何人造成的因，在果位上修，先做好自己，“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
——同一首歌，同一片心。
■ 04
筹备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
整理同行者们的照片，每一张都那么富有生命力。舞者营的学习也即将告一段落。这几日一直在一种手边有活但从容不迫的状态中。在课堂上尽展充实，比起初开营几日的手忙脚乱和或多或少的心不在焉要稳定太多。随处安心，所到处生根，充实而有光辉。
半个月的习舞，越走越通。
与我本体对话，一点一点抹掉灰尘，把心底保留的光挥发。
不只是身与心的“硬碰硬”，是柔和。手臂中的弯绕延长中透出刚劲，形神如一。能贯注那股生命油然的刚健中正。首先形与神都要挺立，把塌下去的后背挺起来。正身昂首，浩然之气顿生。洗掉素日的佝偻萎靡，下学而上达，要将神达于天。
接住那个生命本体——润色、发出。舞出来的是接续，是大美本色；绽放、绚丽的背后是一脉大草原的古朴和深情。无边，心自广阔。
与众生相和。舞不只是舞着“陶醉忘我”，而是随着所有人的一呼一吸。无我中随着众人千万变易性情，找到你在大整体中的位。立于世间也是同样。与万物“同频共振”。草原上起舞，大风起兮，不散而聚。天地灵气，所到处皆可以是大草原，是信仰贯通生命起舞处，感天动地。
礼乐，“时时在慧命上过生活”，自强不息。
■ 05
草原之行已近尾声，骑在马上看着天边未落的太阳，不禁感慨，天地的大美就在每个人心头，那种简简单单的感动，是天赋的能力，通过此，敞开怀抱去感受天赋的明德。
离开城市来到草原，对我该怎么活更多了一份确信。以前的人比我们要勇，舍生取义，当仁不让，是因为他们的心比我们简单，牵挂少，顺着自己直觉对的东西去（心中大义）。
“勇者不必有仁，仁者必有勇。”仁就是心中饱满的种子，在这条路上，无怨无悔，始终持恒心往前走。这是对生命认真的态度，是大勇者
——君子不器。
■ 06
傍晚马队到达营地，天地安宁而至简。
再来看人生路，其实很简单，配合一体的生的缘分，天性就尽了，通透，可以彻底安下心。“
时时可死，步步求生”，一体的彻底的肯定到了，没有任何放不下的，“我”没有任何多的需要的。所以人生每一步的实学，彻底放空，唯有配合“生”，是为勇。
■ 07
今日共行马九个多小时，走完了计划中两天的路程，距大本营仅一步之遥。
今天日志中提到一个“勇”，孔子讲“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现代人的精神太软柔弱了，立不起来，实则就是信不起来，不敢认。此仁为万物一体之仁，无限的广大，无止境；是藏在心里面的一颗“种子”一个“宝藏”，挖掘出来即是良知的发用。
体会生命的勇气，其实无非“尽其性”，活出生命的波澜壮阔，唯天为大，与天地齐。活出一个大人的样子，是没有标准的，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道器不二。《论语》有“君子不器”。
又讲到有与无，其中的关系妙不可言，世上再多的有都是有限的，而无却是无边无际的。因此世间的有不必去追逐，要往内在广阔的天地间探索。体会世间的“毕竟空，宛然有”，懂得损益之道，才能做“孙悟空”。
今天一路沿着098线道行进，周边有越来越多的村镇、人家，一支百多人的马队途经，还是浩浩荡荡。天地草原无限大，人在其中踏实的活，是切切实实安身立命之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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