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日志2024年8月27日星期二
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於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
——《无妄·彖传》
昨天，一路下雨，从北京到冀州，杜风雁大夫说，这是好事，浇树浇根啊！
杜大夫坐在副驾座，振华开车，我和父亲坐在后面，一路上杜大夫陪着聊天，有说有笑。他大谈国际形势、中美博弈，妙趣横生，比他讲中医还精彩。杜大夫说，我们约好啊，死的时候，一定要笑着离开。一个人哭着出生，死的时候要笑着走！
——这就叫做豁达。
西方的美学，习惯将文艺作品分为乐观主义和悲观主义，但真实的生活总是苦乐参半的，所以在传统语境中，没有现代涵义的“乐观”和“悲观”，若说有的话，唯有“达观”。正如陆云曰：“考幽明于人神兮，妙万物以达观。”【注：陆云，西晋名士，三国吴名将陆抗之子，陆机之弟。陆云善于诗文，精研《老子》，能谈玄学。与陆机齐名，时号“二陆”。】
下学上达，尽人事，达天命。这就是通达的一生。晚上，刘森老师在线上与同学们交流，刘老就是“通达”二字的活形象。八十七岁高龄了，但思维敏捷，性格开朗，一点都不固着。吾辈不及也！
从同学们提的问题来看，大家受过往专业主义教育的影响颇深。由于国家努力实现工业化、现代化的需求，所以我们在中小学阶段，通常艺术的熏习都不够。1980年代流行的口号是：“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高校院系的分布，也是将“人文学科”（文史哲、艺术等）与“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割裂开，“人文”成了专业知识，而不是人的精神发育之必需，不是“观天文以察时变，观人文以化成天下”的那个“人文”了。
我觉得，我们这一代人很幸运，身处了中国近代以来最好的发展阶段，不愁吃喝，不需要背井离乡去逃难。“苦不苦，想想人家萨达姆”，惨不惨，看看人家乌克兰。振华兄说得好啊：人的一辈子，就是在这个时空里尽自己的本分；下辈子，又换个时空，继续尽本分。我们有幸投胎在当今的中国，尽管现实社会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但要看历史大趋势，中华文明的复兴，将帮助人类走上协和万邦的光明大道，而非弱肉强食、强盗横行的老路、邪路。
一个人要想成为一个健康、可爱的人，人文熏陶、艺术滋养，不可或缺。人与人的交往、一个群体要想有健康的群体生活，也离不开人文和艺术——而在传统语境里，这就叫做“礼乐生活”。
与现代人本主义视野中的人文、艺术不同的是，“礼乐”是放在“天人架构”里来看待的。“礼”不只是人为的规范、对人的束缚；“乐”也不只是自娱自乐。“礼乐文明”中的“人文”是法自然的，即与“天文”上下贯通，而非人为的矫情。
“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此非虚言，是实实在在可以去体验、体会的。故中国的人文传统，与西方的人文传统相比，前者一定是“天人一贯”（或曰“天人合一”）的，而后者则是“神人二分”（要么是宗教，即希伯来的传统；要么是哲学，即古希腊的传统）。
王镇华老师创办德简书院三十年，一个人在“三易堂”，深入研究西方的宗教、哲学、心理学著作，同时参悟儒释道经典，就是致力于对“神人二分”的整合、中西方文化的融通，他全部的学问就落在“德简”二字。这个“德”是天德，而非世俗意义上的道德伦理，非西方伦理学里的“道德”。所有的人类无论白皮肤的、黑皮肤的，都有这个天德，与生俱来。祂与自然之道是呼应默契的，故曰：“道不远人，德在人心”。
若对这个普天大同的“天德”有充分的肯定，那么人和人之间干嘛要互相贬低、互相仇视呢？基于这个“天德”出发，那才是真正的文明。文明一定是和平的，不同而和，人的聪明才智若专门用来敛财、用来研发杀人武器，这很难说是文明。
路上聊天时，杜大夫说到中国近年来军事科技的飞速发展，是和平的坚实保障，其目的不是为了与美国开战。只要是开战，受苦的首先就是百姓。这个世界确实有唯恐天下不乱的“坏人”，我们一定要有足够的智慧，去化解危机，去直面人心险恶，而不必害怕和退缩。内圣外王之道，就是上天要人类走的路，落实在我们的日常生活，就是“礼乐生活”。
我们不妨来重温一下《乐记》，我们不断实践，不断讨论，不断辨明，大家就会越来越有信心，圣人可学也，此生可明道也，可与道合也：
凡音者，生人心者也。情动于中，故形于声。声成文，谓之音。是故治世之音安以乐，其政和。
凡音者，生于人心者也。乐者，通伦理者也。是故知声而不知音者，禽兽是也；知音而不知乐者，众庶是也。唯君子为能知乐。是故审声以知音，审音以知乐，审乐以知政，而治道备矣。
知乐则几于礼矣。礼乐皆得，谓之有德。德者得也。是故乐之隆，非极音也。食飨之礼，非致味也。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壹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大飨之礼，尚玄酒而俎腥鱼，大羹不和，有遗味者矣。是故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反人道之正也。
（中霖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