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南音》共学营——与夸父班同行 | 2025年1月福建东山岛

——以下一、二、三节内容，均节选自王镇华老师的演讲《大生命的音乐——南管》

注：为符合大家的阅读习惯，原文中“南管”均用“南音”替代，“南音”为“南管”的本名。

演奏南音不是为别人表演什么，听南音或介绍南音也不是为了炫耀音乐素养，玩南音都是为了自己。或自娱、或养性都是对着自己的心灵，而非取悦别人。

有趣而极具启发的是──凡真能感动自己的艺术，几乎都能感动别人。反之，极力想感动别人的艺术，不一定能办得到这一点。

我听南音的感受是：

（1）心满意足。心平气和中，欲望远去，生意生起。

（2）身体的反应，气胀、生津、和畅。我看到有人借南管打坐、养病。

（3）心头澄然轻盈。那是一种接近自己、明觉自尊、回复生机的感觉。

长久接触这种自修音乐的南音人，也有明显影响：南音人很真，很朴素，很懂别人却自我要求，不应酬却给人温文有礼的感觉。

三位南音老师（拍摄于于马来西亚）

南音的本质，也就是说，它到底是什么。我们刚讲到，音乐在古代就是生活的全部，几乎每个生活中的行为都有音乐来配合。婚丧喜庆不用说了，像喝酒、交际、射箭也都有音乐配合。

其一，「立于礼、成于乐」

总的来说，从其最大功能来讲，论语中的「立于礼、成于乐」可用来解释。

比如说你要开庙的时候，庙成立了以后要开始接受祭祀，一定要用南音来演奏。同时呢，一个政治领袖在他掌握了天下以后，也要用音乐来宣布他的政治思想。这并不是以艺术来当政治的工具，而是他的政治意见就在这个音乐里面。当音乐出来时，它已经是一种完整的、肯定的意思。

其二，「先王之制礼乐也，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将以教民平好恶，而返人道之正也。」

音乐不是用来满足五官的享受，而是教你调整你的好恶，让你的好恶平息下来，同时知道如何做人做事。让你有基本的心的态度能回到基本的生命状况。……

从这个角度来看，它的功能很大，至少能平好恶。每个人都有情绪，而人是很不容易和自己的情绪接近的。古代音乐至少在个人上要做到这一点，在人际关系上要做到和合。南音的人说我们演奏南音「很快就亲」。透过这种音乐，你马上就可感觉人的亲和。

更进一步，你要有庙堂感。因为这种音乐是忠于整体的，所以在朝廷、宗教场合拿得出去。不信的话你拿其他好像很伟大的音乐在国家大的庆典上演奏看看，一下子就会垮下去。而只有南音，不论你在大殿或是大堂演奏，它那种丰盛、泱泱大度的感觉是站得住的。原因就是它的本质是由整体出发。

我们说它至少要「平好恶」：你怎么爱一个东西，怎么恨一个东西，你若不是以真理来规范的话，这个好恶会出大问题的。而南音，它能够把你的好恶导到一条很平实的路上去，进一步它能够使人际相合，再进一步能够和天地相合，能够生出一种庙堂感。南音人称此为「和天心」「同天下」。这与我们刚才讲的山胞的音乐，是一样的要有群族的感觉，要有天地山川的感觉。只不过我们觉得南音好像在文化的规模上，更精致、更大一点，没有生而不熟的，已经完全调和了。

以上我讲的就是南管的本质。它不是生活的一部份，它就是整个生活。

……在南音中你就会发现，它把所有的极端都调和起来。

它既有严谨格局又有变化活趣；既绝对自我负责又绝对具团体精神；既有自然根性又有人文笔触。南管是既单纯又丰美（非复杂而单调）；既高雅又通俗（非孤芳自赏或俗不可耐）；甚至，它是既有庄严神圣之感，又相当生活化的。

现在的南管音乐中，它既保有上古的音乐特质，又积淀了历代或各地的特性，而被誉为中国音乐的活化石，我以为原因也在此。这不是理性的「刻意张罗」所办得到的，这是源头既清，波澜自阔。

风雅斋乐社（的部分南音人）

▌ 01

经过这几天的南音课，对“礼乐”二字的理解更加深刻。无论是南音、潮州弦诗乐还是集贤鼓乐，都是“活”的。不像从西方传入的简谱、五线谱，永远只有一种唱法，是死的。而中国的“乐”都只是有基本的调子，人们随心动而加花，像两位南音老师，同样一首曲子，两人永远不可能唱得一模一样，但很和谐，这是真正的和。和而不同！

▌ 02

今天上南音课，已经把《山不在高》唱完了。真是韵无穷，唱起词，心中又是一种感受，悲，喜，年轮岁月。外面下着雨，历史的苦难翻滚，却有一股生机流出。

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礼乐春秋，就是天地大道，世间正道，宗教和科学都是有局限的，若迷信更是剑走偏锋。最根本的，是相信天大，地大，人亦大——根本自信，本来面目。如此生活，敬天地、鬼神，对自己生命有分郑重，就是在生活中的信仰，也是礼乐的功用。